无人知晓,他早已失明。
万鹤笙同样关注着妄空山顶。
魔神的眼睛,即为她的眼睛,她同样可以透过那双眼看到姜月明的痛苦。
心痛吗?
万鹤笙抚摸了一下心口,他从未体验过凡人所说的心如刀绞之类的感觉。
欣喜是有的,她也并非不会愤怒。但魔族生来只要忠诚,他人忠诚与魔神,她只要忠诚于自己,哪怕不能成神,她也会拥有漫长的生命,这些能够轻易算计来的情感、师长、友人等等,于她而言,不过另类的功勋章。
而现在,万鹤笙正在冷静的计算,邬陶会有多少时间发生异变。
敖灵赠与的舍利子并非她不要,而是因为她知道那些舍利子来自于枉死的摩洛乎。若是洛伽也就罢了,摩洛乎此人心胸狭窄,生前心已污浊,这类舍利子看似纯净,实则蕴含浓厚怨气。以它净化,邬陶只会越染越黑。
她分了些心思在邬陶身上,想看看所谓的赤诚之心能否被魔神的魔气浸染。
而姜月明那边,他起身往大殿中密室走去,穿过重重阵法与长廊,来到最尽头,在那里有一间密室,封锁着一双眼睛。
他竟试图与魔神谈话。
这引起了魔神的兴趣。
沉睡数千年,他忙着脱困,难免有些无聊。在他未苏醒前,偶尔瞥见的一些光中,姜月明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万鹤笙隔着虚空注视着他。
她对姜月明观感同样复杂,其他各宗派总是能叫她一眼看透,轻易设下算计。唯独姜月明此人,令她在看穿之余,又有些琢磨不透。
她也明白,对方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但姜月明不说,有时她甚至刻意将计谋放得浅显了些,她认为对方一定能识破。可姜月明依旧跳了下去,任由她算计自己。就连虞知微背叛的那一剑,他也生生受了。
明明以他的修为可以轻易格挡,他坐镇妄空山,山顶法阵重重,想留下虞知微并非不可能。可姜月明还是把虞知微放走了。
单纯的因为师徒情吗?
万鹤笙觉得不是。
“说吧,唤本座何事?”
姜月明又咳了一口血,他的身躯已经十分残破,若有人内视,会发现他体内经脉断裂得厉害,元神衰弱,根本连一年都支撑不到。
“你已经苏醒了吧?”他站直了身体,闭目淡淡道,“苏醒了也好。”
“太虚门会交到万鹤笙手上,她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下一任宗主。只要你们魔族不再肆意滥杀人类,她就不会阻碍你们的道路。”
这一句话让万鹤笙有些来兴趣了。
她本以为姜月明知道了些自己的消息,现在看来,他或许知道的是别的东西。
“哦?”魔神问,“你想说什么?”
姜月明低低地笑起来:“我师父临死前曾经预言过,但他没有办法将那个预言告诉我。现在,轮到我预言了。”
“我……”
他似乎竭尽全力想要说出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让他说出口。
姜月明放弃了,改口道:“魔神……你并没有成神,对吧?”
“你什么意思?”魔神的声音瞬间冰冷,魔气汹涌。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以魔神之位,患得众族群信仰,借以反哺自己的神位。可只有他自己和左护法知道,他并没有真正地成为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是万鹤笙透露出去,再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姜月明笑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他连笑声都是虚弱的,却看上去格外开心:“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
“人也好……妖也好,巫族灵族诡族魔族什么族都好……”
姜月明用力一咬舌尖,魔神眼睛亦光芒大放,抵御住了来自不知名虚空处的压制。
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即便魔神自觉现在实力不过从前万中之一,可他依旧为这股气息震惊,连带着妄空山顶都微微颤动起来。
“一定……要……”
姜月明说话愈发困难起来,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魔神附在眼睛上的残魂竭尽全力替他抵御着压力,让姜月明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成……神……”
终于说完,他跌落了下去,身体跌到一半,被一阵风托起,缓缓安放在地。
远在另一座山的万鹤笙猛地站起身,下一瞬就出现在那间密室外。
她先把姜月明送回房间,以灵力蕴养,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密室。
“尊上,您可知,刚刚同您交手的是什么人?”万鹤笙直接问。
这个问题令与她一墙之隔的残魂沉默了。
“本座更想知道,姜月明说的,我们一定要成神,什么意思?”
“他似乎并不介意魔族出一个神。”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力量在阻止姜月明说出这句话?是所谓的天道吗?
而姜月明又为什么这么迫切地希望各族中有一人成神?如果不能成神,会有什么后果?
一人一魂不必多问,都已经想到了什么。
看来这件事情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复杂些。
魔神直接问:“你同他们学习了占星术,你能预言出什么吗?”
万鹤笙摇摇头:“宗主的师父施展禁术时,是让他众多弟子们一道替自己承担了反噬。而反噬一直留存到现在的宗主身上。若属下现在要施展这种范围的占星术,恐怕也需要有至亲之人承担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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