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道剑光并没有直接落下去。在将将要把少年斩归寂灭的瞬间,少年肩头翎羽忽地爆发出刺眼白光。
白术等人愕然瞪大了眼睛。
刺眼白光慢慢收敛,肩头翎羽已化为一圈球形屏障,散发出柔和的光,将里头那个怪物牢牢地护在里面。帝流浆还未散去,漫天金丝坠地,光球将它们一一纳入,尽数反哺在遍布麟甲的怪物少年身上。
是峰主!是峰主赐下的护身法宝!
白术心头紧绷的弦一松,而后急忙转身,和其他弟子们一道勉强行礼:“见过骆长老。”
帝流浆现世,妖族之幸,收容妖物最多的漆吴山自然受到宗门一大半保守人士的监视,以防妖邪作祟。几个长老更是干脆守在漆吴山外,若无事还好,要是发生些什么,他们绝不轻易放过。
不过,万鹤笙竟直接把所有妖族全部召上主峰,以她之力,自然不可能出现差错。可谁能想到,发生异变的竟是她未正式入门的弟子呢?
“不知骆长老是何意?”一众弟子再次合拢成一个圈,各色法器、法宝莹莹生辉,将怪物少年护在中间。其中领头的师姐提着红缨枪挡在最前面,提声问道。
“与尔等无关,让开!”
那厢,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手中执一把出鞘长剑,见自己的第一招竟被拦下,而那帮人竟仍护着那孽障,毫不犹豫反手再次使出一招。
剑光如虹,带着无可匹敌的磅礴气势直直而去。这一招并非杀招,而是将挡在前方的人全部冲开,纵使众弟子拼命格挡,拼命抵住几息后,还是被冲散。
长桌、灯笼、彩画……无一不被冲垮,巨大冲击力之下,无一幸存,残存剑光再次击在已产生裂纹的光球上。
“执迷不悟。”骆不寻冷笑。
来自境界上的碾压,绝不是靠人数就可以轻易弥补的。骆不寻丝毫没有以大欺小、欺负同门的惭愧,提剑再次向钟长岭疾冲而去,直直刺向他胸口。
护身符将碎,再无人可阻他。
“不要!!”
“长老手下留情——”
骆不寻的剑很快,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长剑尖端,刺在一只突兀出现的白皙柔韧的手掌心,发出一声闷闷的钝响。那只手看上去过分漂亮,让人怀疑它会被轻易刺穿。但手的主人丝毫不让,反而擦着剑身抓住长剑锋刃,手腕一转,硬生生将攻势抵了下来。
骆不寻亦是太虚门内著名剑修天才,与藏锋仙君不同,他的剑法以疯狂决绝著称,一旦出剑,便是不死不休,素有剑疯子之名。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要疯狂,徒手接住他的剑?
万鹤笙维持着握住长剑的姿势,她的手心擦出伤口,血迹沿指缝溢出滴落,她却不当回事,只淡淡道:“骆长老,这是我的弟子。”
她不松手,骆不寻难以不管不顾抽出,两双眼睛对视上,一者双目逐渐攀上嗜血之色,另一人明亮的眸子此刻亦冷如冰。
半晌,骆不寻冷笑:“徒弟?我太虚门弟子名册中还没有他的名字。”
“是吗?”万鹤笙说。
她一手握住长剑,另一只手一招,空白卷轴凭空出现,迅速展开,指尖一点,钟长岭身上飘出些什么东西,连带血液,一同被吸纳进卷轴。
指尖微动,不断书写,一排排字浮现其上。
“太虚门第二十五代弟子钟长岭,道号善水,师从漆吴山万鹤笙,道号天玑……”
还未等骆不寻发难,万鹤笙已书写完毕,名册已成。卷轴重新回到她的手中,手腕一抖,卷轴展开,所有人都能看到卷轴上的字迹。
灵阁钟声响起,代表着太虚门又多了一位亲传弟子。其他人听得钟声,还在纳闷,是哪位大能收徒。一众外峰记名弟子们已经反应过来,齐齐躬身行礼:“恭喜峰主,恭迎善水师兄/师叔。”
一片整整齐齐的恭贺声中,万鹤笙缓缓松手,卷轴收起,道:“他是我的徒弟,便是犯了错,也该由我这个师父来管教,不劳骆长老费心。”她的话语轻柔,另一手抽出丝帛,为自己擦拭血迹,而一双眼睛,却依旧直视着骆不寻,不避不让。
不少弟子见她受伤,看向骆不寻的眼神都免不了带上怒意,再一想宗门内尊卑秩序严格,又不得不低下头去,以免这位著名的疯子长老兴师问罪。
骆不寻哪里还有精力管别人?万鹤笙这一出先斩后奏把他气笑了,长剑再次提起,指向她身后:“万师侄,徒弟也不是乱收的,你可知你收的是个什么东西?”
身后,满身麟甲的少年不断低吼,爪子刨着地面,却不敢上前。
钟长岭慢慢恢复了理智,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事实,自己……似乎不是人类,现在还害得师父替他受过。他想解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兽类嘶吼,尝试几次都不成功,只好闭嘴。
嘴巴不能说话,眼睛可以。看见师父受伤,钟长岭心痛如绞,又愧疚又感动,他真正和师父见面的时间不过短短小半日,然而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一切都来源于她。
在小小少年的心中,早就把师父当做像母亲一样尊敬的长辈,看了看她的伤口,又转头瞪向骆不寻。钟长岭自己都没察觉,一种嗜血的冲动从心底涌出,且分明地自目光中显现,双目凶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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