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辰羡入狱的消息传至槐县,姜姮心存的侥幸彻底破灭。
京城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迟早有人要把目光落到槐县,不是梁潇,也会有别人。
姜姮打定主意不能不管辰羡, 但在管之前, 她要先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荆沐”先从户籍上消失。
她将书铺落锁, 把崔斌和崔兰若叫来, 三人商量了一通, 决心做出姜姮闭铺归家夜间遇袭的假象。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先在沿途放一件姜姮沾血的旧衫,钱袋散落在地,装出路遇劫匪的模样。第二日清晨再由崔兰若和崔斌前去官府报案, 衙役查过,再由二人塞些银子,断一个路遇劫匪,无辜殒命的结果。
衙役只当二人急着接手书铺,未做他想。
这之后,崔兰若抱走晏晏,把姜姮和辰羡住过的旧屋低价售卖,甚至还给书铺房东留了不菲的补偿,才赶去城外与姜姮会和。
他们不知道,他们几乎与奉命入城查探的暗卫擦肩而过。
金陵至槐县路途遥遥,檀令仪在被捕前曾去过诸多州县访亲拜友,其实在辰羡出现于金陵之前,梁潇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梁潇曾经猜度过,凭辰羡那份忧心国事的热忱,就算要躲,也不会躲得离京城太远,故而这两年尽在京畿附近找寻,一无所获,也就那样了。
自打姜姮死后,梁潇就对这些事不太上心,找辰羡甚至都不如找崔元熙费的心力多。
也就是最近,檀令仪出事,檀月连夜逃出金陵,梁潇才设局想把辰羡引出来。
没有跟踪檀月是怕打草惊蛇,左右只要扣着檀令仪,迟早能等来人。
事情果真如他设想得那般,这么多年,辰羡依旧是欠缺警惕,顾前顾不顾后的性子,要论缜密程度,顾时安可比他强多了。
想起顾时安,梁潇的神情蓦得深邃起来,站在窗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裳,对着天边一轮静月沉默。
姬无剑进来禀,说去槐县探查的人回来了。
梁潇坐到书案后,飞速翻看过呈奏,道:“荆娘子遇上劫匪,不幸身亡,至今尸体都没找到,连孩子也不知所踪?”
暗卫应是:“臣等向附近邻居打听过,那孩子大概是被熟人抱走的,正一岁多点,已经认人了,陌生人抱是会哭的,不会不惊动左邻右舍。后来又有人见到书铺伙计在售卖房屋,去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
梁潇一怔:“一岁多点?”
他抬眸看向暗卫,道:“户部呈上来的籍牒上写着,这孩子才三个月。”
暗卫摇头:“绝无可能出错,臣找到了给荆娘子接生的接生婆,打听出来这孩子是荣安二年十月底出生的。”
梁潇的脸色骤变,霍得自书案后起身。
荣安二年十月底,往前推算就是荣安二年元月怀上的,那个时候崔元熙还活跃在朝堂尚未倒台,辰羡还被关在他家中的密室里,如何能让一个千里之外的女人怀孕?
他仿佛触到什么辛秘关键,在书案后来回踱步,再度将奏报拿起来,飞速翻看,蓦得在一处停下。
“这两个伙计为什么是流民户?”
暗卫道:“臣盘问过当地知县,说是从北边逃难来的,由荆娘子作保办了流民户。那对兄妹深居简出,很少和外人交往,再打听不出来什么关于他们的事。”
“哦,对了,臣从书铺边的茶肆伙计嘴里探听出,有一回荆娘子叫了一声那女伙计,他恰好听见,好像是兰落……”
梁潇以手擎额,阖目冥思,忽得睁开眼,精光内蕴,一字一句道:“兰若,崔兰若。”
他伸出手,指尖都在发颤:“兵分两路,一路再回槐县,把关于这个荆娘子的事里里外外再给我打听,边边角角都不准遗漏;一路去长垣,打听崔兰若的下落。”
密探颔首应是,快步退下。
梁潇指向姬无剑,道:“你亲自去一趟襄邑,上玉钟山,把寺庙里姮姮的坟刨开,把尸骨带回京城验,仔细地验!”
姬无剑踯躅,试探着说:“殿下,当年王妃可是在您的怀里断的气,这……”
梁潇负袖冷笑,就是因为在他怀里断的气,先前又反复闹着腹疼,连御医都说凶多吉少,接连造势让他心烦意乱,甚至连鬼神之说都用上了,直至最后眼睁睁看着姜姮咽气,才让他对她的‘死’深信不疑。
这么一想,梁潇再度道:“把当年给姮姮诊脉的那个御医孙玮和玉钟寺里所有的僧侣全部投入王府暗牢里,审!把他们的嘴给本王一一撬开!”
姬无剑见他怒火冲顶的样子,不敢再耽搁,快步退下。
吩咐完了这一通,梁潇像是力气耗尽,轰然跌坐在圈椅上。
熊烈的怒火里蹿涌着巨大的喜悦,甚至渐要盖过被愚弄被舍弃的愤怒,他凝着自己腕间的佛珠,痴怔呢喃:“姮姮,你真的还活着吗?”
姬无剑历来行动迅速,亲自带人上玉钟山刨了姜姮的坟,把里面的尸骨装入楠木箱,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梁潇命仵作仔细查验过,都道那尸骨为女,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但经查验,死时应该没有身孕。
梁潇闭眼,缓慢地朝仵作摆了摆手。
姬无剑在一旁诧异:“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梁潇幽凉道:“她,算上姜墨辞和姜照,怎么可能做到?”他垂眸深思,冲姬无剑吩咐:“传我的令,梁渊罪犯不赦,一月后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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