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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潇突然发狂,将姬无剑推倒,自己连连后退,两眼通红,形如鬼魅,嘶声厉吼:“她不会骗人谁会?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骗我!”
    如果不是在骗他,那这七年算什么?他在怨什么?他渴求的又是什么?
    他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护卫齐刷刷迎上来,胆颤地看他,他却好似被抽干了神智,全然注意不到周遭的情形,只浸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癫狂而燥乱:“她在骗我!”
    姬无剑到底上了年纪,这么一跤摔得骨头生疼,好容易挣扎着爬起来,招手唤来一个小侍女,要她去请玉徽县君。
    这等情形,就算在王妃的寝阁外,也不敢把王妃叫出来了。他怕靖穆王继续发疯,见着王妃会直接掐死她。
    所幸,梁玉徽今夜是宿在王府里的。
    她早就和离,家中并无琐事牵挂,自打许太夫人病重她便隔三差五宿在王府里近旁照料,听得消息立刻赶来,赶来时梁潇还在院子里发疯,隔一爿窗扇,里头烛火通明,可姜姮就是能沉住气,任由他疯,任由他闹,绝不出来劝阻。
    梁玉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隐约觉得错肯定不在姜姮,必然是她这兄长又作什么妖了,她上前搀扶住梁潇,低声道:“天已经黑了,不要再闹了,我扶兄长回去歇息吧。”
    梁潇木然看向梁玉徽,眼睛里的情绪缓慢流动,半天才呢喃:“好。”
    他好像就是想等着人来安抚他,人来了,几分失落几分满足,乖乖地跟着玉徽走了。
    玉徽带着他去了许太夫人的薛皋院,将他安置在后院的厢房里,又怕在闹出那夜的丑闻,嘱咐姬无珩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这一夜梁潇辗转反侧,想了许多,也渐渐冷静下来。
    这里头是有破绽的。
    虽然姜墨辞和姜姮的话能对上,且严丝合缝。但是在这之前,姜墨辞和姜姮是单独见过面的,他们整整消失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他们完全有可能商量出这套说辞,演戏诓骗他。
    七年前的事,该死的都死了,是圆是扁还不由他们说。
    想到这里,梁潇心里好受了些,后半夜竟睡了个好觉,大清早起来神采奕奕,去陪许太夫人用了早膳,仔细问过太医母亲的病情和方子,在那里等着药煎好,亲自喂母亲喝药。
    许太夫人自打病后便浅眠,昨夜后院闹成那个样子,又把玉徽叫了过去,她自然有所察觉,凝着儿子俊朗清濯的面容,叹道:“何必呢?你又不欠她的,这天底下也不是只剩她一个女人了,何必见天的犯贱。”
    她说话不好听,可梁潇也不着恼,有条不紊地喂她喝药,边喂边轻飘飘道:“我恨她,我要折磨她一辈子。”
    梁玉徽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往香鼎里夹香丸的手抖了抖,香丸从玉匙滚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桌子底下。
    梁潇掠了梁玉徽一眼,她只觉这一眼阴森森的,说不出的可怖,忙移开视线。
    许太夫人倒没当回事,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好啊,要我说,折磨一个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她夫君纳一堆妾回来,生一堆孩子,膝下承欢,纵享天伦,偏她什么都没有,孤苦伶仃,凄惨终老。”
    她说着,精神愈加矍铄,伸手招向身后:“碧桃,来见过你表哥。”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自《百子嬉春图》前走近,穿银泥衫配翠绿帔子,杏眼桃腮,生得十分俏丽。
    她带了几分羞涩地偷瞟了一眼梁潇,似还有几分幽怨,礼数却十分周全,敛衽作揖,螓首低垂,娇滴滴,脆生生地低唤:“表哥。”
    梁潇没看她,专心喂母亲吃药,温和地说:“我不纳妾。”
    碧桃瞬间涨红了脸,水汪汪的一双眼,若微澜春水,潋滟着粼粼波漪。
    许太夫人道:“那就不纳妾,让她给你做丫头,做通房,放在身边伺候,这孩子啊脾气温顺,做事细致,用一回你就知道,比姜姮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梁潇依旧风轻云淡:“我也不要丫头,不纳通房。她巴不得我找别的女人,这样她就解脱了,清闲了。我偏不让她如愿。”
    许太夫人噎住,瞪了半天眼,劈手把梁潇端着的药碗夺过来,狠狠摔到地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抚着胸口咳嗽起来,碧桃和玉徽忙给她递茶敲背,她颤颤指着梁潇,怒道:“就为了这么个女人,让人当贼似的防了那么些年,你知道你娘替你受了多少委屈吗?那时候姜王妃指着我的鼻子骂,要我管好自己的儿子,别做梦试图染指自己不配的女人。那就是个仙女,到如今她也早就从云端上掉下来了,她若跟你一条心便罢了,这么个样子,也值得你撒不开手。”
    她是吴江花楼里出来的,脂粉堆里是非窝里打滚,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嘴皮子是利落的,边咳嗽边说,咳一阵歇一阵接着说,梁潇听得脑子里嗡嗡的。
    许太夫人不是没和他抱怨过,她在王府受什么委屈都是第一时间向儿子倾诉的,说完了自己痛快了就抛到脑后,也不管儿子如何纾解如何钻牛角尖。
    但这一番话今日听起来,却有几分蹊跷。
    梁潇摁住许太夫人,问:“姜王妃什么时候找的您?”
    许太夫人不明其意,兀自撒泼:“什么时候?她哪天不找我的麻烦?自打姜姮长大了,她就越发跟盯贼似的盯你,我当时还想,什么了不起的,我儿子才不稀罕,将来娶个比姜姮还漂亮的儿媳给我,谁知你这么没出息,偏偏一头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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