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黑暗中传来一道很低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坏?”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委屈不解,恍惚间还能听到哭腔。
死守着的情绪一旦有了个细小的缺口,剩下的情绪顿时如同泄洪一般,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再也阻拦不住。
时绿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她肩上。偏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漆黑纤长,半遮住眼睛。
许宿野用力抱住她,脑袋埋在她颈侧,声音颤得厉害,又脆弱得让人心疼,“姐姐,你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哪怕就一次。”
“我也是人,我也会疼。”
时绿温柔地回搂着他的腰,轻轻拍他的后背。
她心底被触动,也像很久以前那样喊他:“阿野,我们复合吧。”
许宿野喉咙微哽,酸涩的疼,缓了很久才得以重新开口,他的语气固执却并不强硬,反倒透着祈求,“四年前的事,我想要一个解释。”
时绿动作僵住,声音很淡,“我不想说。”
时绿感觉到,身前的胸膛开始剧烈地上下起伏,环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收紧,他高大的身躯都在颤。
“姐姐,你说,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解释给我听,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求你了。”
通过这些身体上的反应,时绿能分析出,许宿野现在应该很痛苦。
可她心里却毫无愧疚,她没有同理心,无法跟别人共情,更体会不到他的感受。
时绿是天生的刽子手,可以毫无负罪感地,处决别人的一颗真心。
处决完以后,她甚至可以无视一地的鲜血淋漓,温柔地劝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件事?让它过去不行吗?”
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她不想把这些事说给他听。
她的可怜和脆弱,可以让全世界的人看到,唯独他不行。
许宿野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只要你说清楚,我什么都依你。”
时绿沉默,最后给出的答案却是:“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谎。”
所以还是不愿意跟他说真话。
许宿野不明白。
他们一起度过了十二年,有什么秘密,是她一定要瞒着他的。
四年前,他们争吵的起因是怀疑,可最后分开,其实跟那件导_火_索没什么关联。
事后,时绿去洗澡,许宿野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手机消息。
——“你口红落我家了,我开车给你送去?”
许宿野心里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太多怀疑。他一直很信任她。
只是时绿之后的态度,开始让他觉得不对。
从浴室出来,见他拿着她的手机,时绿表现得很紧张。
她防备地看着他,冷声质问:“你看我手机干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打断,“别动我手机。”
时绿黑色的卷发微潮,她没吹头发,而是拿走手机坐到落地窗边,摸出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她的神情隐藏在白色烟雾后面,看不真切,只能看清一双桃花眼清澈,像是被冰水浸过。
在原地犹豫很久,许宿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口红落在谁家了?”毕竟是这么暧昧的事情,不说清楚,始终是心里的刺。
时绿看向窗外的繁华夜景,避而不答,当没听见。
许宿野抿紧唇,又想起了其他事情。
“你不是今天才从国外回来,你先去见了别人,是吗?”
时绿从不说谎。可今天他问她是刚从国外回来吗,她没回答,他本以为是默认的意思,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重要吗?”时绿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想让他尽快闭嘴。
说来可笑,许宿野当时的第一反应十分荒唐,居然是帮她找借口。
“或者,你确实是今天才回来,但你朋友不知道,所以才会说开车给你送过来,是这样吗?”
那时的他跟现在一样,只要她肯解释,他都信。
她说什么他都信。
如果那时,时绿哪怕稍微顾及一下他的感受,说一声“是”。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他们也就不会分开。
可时绿却说:“你别问了。”
等于间接承认了,她根本不是今天才回国,也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他。
许宿野脊背发寒,整个人如坠冰窟,却因为不想被她抛下,逼着自己尽量不去怀疑她的忠诚,“你哪天回来的?之前去哪了?”
“你是回家了吗?”
“时绿,你说话啊。”
死一样的沉默,逼得许宿野几近崩溃。
明明他们才做过最亲密的事情,明明刚才她还攀着他的身体,说他身材更好了。
她到底有多狠心,才能说变脸就变脸。
被问烦了,时绿敷衍地说了句:“我有必要事事都跟你报备吗?”
许宿野哑口无言。
到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他在时绿心里毫无地位。
他只是她的玩物,玩物没有资格过问主人的事情,主人也不会在意玩物的感受。
许宿野眼睫轻颤,喃喃道:“你真的爱我吗?”
时绿食指微动,抖落烟灰,沉默以对。
“这些年,你甩了我那么多次,每次都是我求你回来。后来高中毕业,你不告而别,到现在都没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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