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仍在同步,外面传来他的急喘。
“许意浓,是我!”
霎时,一滴泪狠狠砸在了她的手机上。
#
这件事对许意浓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警方初步猜测是喝多酒的抢劫犯,应该看她一个外国小姑娘只身一人在外,又四下无人才心生了歹念。
从警局做完笔录,她脸上的血色都没恢复,整个人像灵魂出了窍,眼神虚无缥缈。
一直在门口等候的王骁歧看到她出来,什么也没问,只将自己挂在臂间的外套披盖在她身上,宽大的前襟拢得严严实实,他已经叫了一辆Taxi,欲带她过去时,她只当他要丢下她了,突然用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摆,不肯跨出一步。
她这个近乎本能的举动让王骁歧的全身如被重物击中,人顿伫在原地。
许意浓紧攥着他衣服的指节余悸地颤动,她的头自始至终都是低着的,她怕跟他对视一眼,自己长久以来好不容易搭建的心墙就会全然崩塌。
司机打着双闪将车停靠在路边,催促着他们上车。
王骁歧的手隔着鸭舌帽落在许意浓的脑袋,他轻轻抚着,“别怕,没事了。”然后再触碰到她手,皮肤相接,她手凉得像已经要没有了体温。
她一到秋冬季就是这样,手凉脚凉,以前她走走路就会突然把手背伸贴进他颈间,即便皮肤被猝不及防的冷意所刺激,他从不会躲,而是放缓脚步由着她把自己当取暖工具。
脚凉也是,她洗完澡会嘶着气快速冲到床上,掀开被子就往他怀里钻,把双脚往他那儿随意一搭,“冷死了冷死了,快给我捂捂。”
“怎么这么凉?”
“气虚啊,哪像你,精神小伙,血气方刚。”
几秒后,她开始哼哼咿咿。
“嗯……干,干嘛呀你。”
“证明我,血气方刚。”
……
他犹豫着,缓慢且小心翼翼地从她的指尖滑到掌心,将之握在自己手中,一寸一寸收紧,他极柔地用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随后牢牢握住。
他牵过她,掌心裹住她的整只手,“我们走。”
没有回她的宿舍,也没有去他所在的别墅,他找了家酒店开了两间房,把她送回房间,他把里面所有的灯都打开。
许意浓失神地坐在床沿,双手仍惊魂未定地揪着白色的床单。
王骁歧用总控开关床头的灯调暗了些,“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她没说话他便不再打扰,转身打算离开,手刚触到门把手却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眸,她已经追赶而来。
她光着脚,拖鞋都没穿,失魂落魄地直望着他,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她终于开口说话,像个局促不安的孩子,好像不知所措地该说什么,只讷讷道,“我,我饿了。”
他定在那里,喉嗓沙哑,“想吃什么?”
她的手不停地扒着他披在她身上宽大外套的拉链,瞥瞥视线又不敢看他了,她声音低弱,几不可闻。
“番茄蛋炒饭。”
王骁歧跟酒店协商后又出了一些钱,借用了他们的厨房做了一碗番茄蛋炒饭,他送到许意浓的房间里,端到她面前让她趁热吃。
许意浓接过那碗饭,却没当他面吃。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房间内静寂无声,他悄悄把筷子擦干净也递送进她手中,间隔许久后开口,“那你吃,我去隔壁了。”
她默然点头,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和轻轻阖上门的声音,呆呆望着手中热气腾腾的饭,随后拿起筷子将碗捧到自己嘴边。
一口,两口,三口……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饭里掉,它们就着饭入喉,涩嘴不已,她擦了落,落了再擦,就这么反反复复地哽咽着把满满一碗饭全都吃掉了。
房间门口,是王骁歧抵墙而站的身影,走廊的灯把他人照得半明半寐,他几度拿起烟放在口中却一次没有点燃。
他仰头望着头顶的灯光,它们并不强烈炽热,却在灼烧他的身体,侵蚀他的意念,记忆飘掠心影,用一双无形之手掀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在别人眼中他一直是家大业大的纺织业巨头独子,父亲王盛天白手起家创建家纺帝国的事总被外界津津乐道,传诵一时。
但他早年只是C市一个小县城里的穷小子,父亲重病早逝,母亲则是个只知务田劳作的农民,孤儿寡母受尽白眼,即使他成绩优异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都无力去上,只能到煤球厂里去干苦力活,当时人人都笑说,“盛天盛天,名字太大,他的命撑不起这个名。”
母亲是他的高中同学,家里是当地头一批做床上用品批发零售的,在那个年代已家底丰厚,她学生时代就仰慕他,却因为自身长相的不出众暗自藏于心底,尤其是那口张嘴就被人嘲笑的龅牙,更令她自卑不已,只能永远默默无闻地看着他,得知他因为家境的缘故无法上学,替他不公也为他唏嘘。
后来的同学聚会,两人因为迟到坐在了一起,席间听着别人对他的调侃,她满心不是滋味,散场后她问他,“你就这么打算在煤球厂里干一辈子了?”
父亲当时自嘲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母亲望着他早就没了斗志的眼神,近前一步,鼓起勇气问,“王盛天,我家店里正好缺一个采购员,你要不要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