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我现在,有资格回去见您了吗?
很多年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了,黎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像是那年她坐在火锅店里、蒸汽腾腾间,和他们设想去帝都时的感觉。
也像是她站在靳睿家客厅、处于满室青草香中,听他说“喜欢你”时的心情。
黎簌打开火车票的订购软件,出发地的选项里,很轻松就能找到帝都市。
到达地......
她把手按在最右侧的字母排查条上,挪动到“L”,然后一个一个向下找。
当“泠城站”三个字出现在视线里时,她没忍住,鼻子一酸。
黎簌几乎是颤抖着,把指尖按在“泠城站”上面。
姥爷,我要回来了。
第40章 泠城 别怕,是我。
黎簌在火车上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那年靳睿刚从江城回来, 她兴冲冲地拿了欢迎的条幅跑去隔壁,透过窗看见他“衣衫不整”地站在客厅里,满身满眼都是戾气。
他回头看她, 不怎么耐烦地问, 有事儿?
醒来时是深夜,车厢里有股说不清的味道,很像是什么机械的油和汗水混合, 但也有速食的残留的气息。
她在卧铺车厢的下铺, 能听见头顶上熟睡的人,传来浅浅的鼾声。
火车载着他们, 在黑暗中呼啸而过。
黎簌抱着被子坐起来, 看向窗外。
一切景物都在暗夜里变成惊悚的黑色影子,快速闪动着从窗前略过。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是长时间合作机构的人事部经理, 说周末活动缺人手,问她是否有空过去。
黎簌简单做了回复,说自己以后不在帝都了,没办法继续兼职。
另一条是陌生号码, 点开,那人先自报了家门,说他是苏青念。
苏青念说后天要请几个经管学院的学弟学妹们吃饭, 给他们传授考研经验。听说她也在准备考研,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过去吃个饭。
还让她别误会, 不是为了给她讲经验,他没那么托大。只是怕他当年考研时和现在有所变动,毕竟她是参考过的人,想顺便也向她请教一些问题。
黎簌自认和苏青念算是陌生人,还没有和机构的人事部经理熟。
她用词尽可能礼貌, 回绝了吃饭的邀请,说自己在回老家的火车上。
人事部门的经理先回了信息,对黎簌不在帝都市发展表示了惋惜,并祝她前程似锦。
最后,那位经理说,还是很希望有机会能继续和你合作。
夜里的火车上太安静,黎簌怕震动声音吵醒其他乘客,把手机调了静音。
回过信息,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车窗。
车窗上映出她的脸廓,也有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
黎簌又想起靳睿。
这些年在帝都,她越是想要振作起来、越是想要自立更生,就越是发现人与人之间的能力差距如此巨大。
当年靳睿轻描淡写的“有一些小投资”、他看似慵懒的豪气、看似漫不经心地把自己养成阔少爷的财力。
这些都太难太难达成了。
他那时候才17岁。
很多人27岁、37岁、甚至57岁,可能都无法达到那样的生活水平。
黎簌自认太笨拙,追不上靳睿的步伐。
她的生活经验不足,又没有聪明到能把脑子里学会的知识变现。
以前老听人家说,上了大学就好了,那个谁谁谁上了大学之后自己能赚多少多少钱,可厉害了。
黎簌也是尝试着自立后才发现,那些被拿出来炫耀的,都是个例。哪怕大学毕业,没办法在社会完全立足的人,也比比皆是。
她尝试过去刷单,也尝试过去街上发传单。
是经过很久,才开始慢慢摸到赚钱的门道,去做家教,经人介绍去培训机构做固定兼职老师,又辗转认识了其他儿童机构的老师,成为儿童机构招生活动的策划人之一。
哪怕是这样,她赚的钱也不过杯水车薪。
也曾经焦虑过,怕自己忙碌一场,到最后仍不能实现财务自由。
最终真的沦为木偶,过着被嫌弃被指使的生活。
害怕,但也还是没放弃。
不过她发现自己怎么努力,也没能达到靳睿那种阔绰的程度。
甚至买回泠城的火车票时,她还稍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买个硬座。
毕竟回泠城后,她还要继续攒钱,把房子买回来。
靳睿真的是个太过优秀的人。
黎簌这样想着,昏昏沉沉又进入浅眠。
再醒来时是凌晨,天色微亮。
她现在已经不用完全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了,尤其是大三之后,不再为钱的事情过分焦虑,也对姥爷的猝然离世稍有释怀,睡眠渐渐好起来。
一切都在好转。
黎簌靠在硬板卧铺上,闭着眼睛。
姥爷,您看,我虽然不够坚强勇敢,也不够聪明有能力。
但我做到了,我已经在好起来了。
我还会更好的,请您一定要放心。
到泠城时,已经是隔天下午。
可能是刚去帝都那阵子哭得太多,又总是吐,这些年她的胃始终不太好,火车上的泡面才慢吞吞吃了三分之一,已经完全吃不下了。
正在纠结是否要扔掉时,乘务员从过廊走过,“泠城快到了啊,泠城快到了,下一站到泠城站,有泠城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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