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死了,祝政该怎么办。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到来,面包车被突然赶到的交警逼停。
只是她好累、好痛,痛到她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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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五分钟前,祝政还在想象着关洁看到求婚现场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伸手接下他的戒指,会不会抱着他哭。
结果五分钟后,他推门出去,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血腥场面。
一大堆人围在酒吧门口,几个交警忙忙碌碌寻找证人、隔离事故现场,而关洁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旁边还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赵娴。
祝政甩掉手里的戒指盒,用力推开人群,无视警察的阻拦,发了疯地钻进事故现场。
他双腿跪在地上,望着地上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的关洁,满脸绝望、痛苦。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惩罚他的吗?
让他亲眼体会一次珍珍出事的场景,让他亲眼看见爱人消失吗?
他不敢抱关洁,怕一动她,血流得更多。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关洁,一个劲地跟他说话。
他此刻思绪混乱,满眼猩红,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他几次想伸手查探关洁是否还有呼吸,每次快要碰到鼻子都被他收了回去。
他跪在地上,弓着腰,撕心裂肺呼喊:“关洁,你醒醒、你醒醒、醒醒、醒醒好不好??”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你快起来,起来看看我……别这样躺着不动,我害怕……”
祝政望着她身上那条玫瑰裙沾满了血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捂住脸,大声哭泣:“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跟你说好穿得漂亮点,酒吧有活动吗?”
“怎么全是血、怎么全是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周围人被祝政的哭声惊到,全都七嘴八舌讨论这场车祸。
赵娴是被祝政的哭声惊醒的,她亲眼目睹祝政在众人面前狼狈大哭,看着他小心翼翼盯着地上的人却不敢触碰,看着他哭断气。
关洁实在疼得睁不开眼,她听到祝政嚎啕大哭,很想告诉他没事,可是她无论怎么用力,喉咙也发不出一个音。
直到救护车来,医生匆忙将她抬进救护车,插上氧气管,祝政听到“病人还有呼吸”六个字,胸中大石忽然落下。
关洁伤口主要在手臂、大腿、后脑勺。
救护车还算来得及时,手术抢救成功,暂无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休养几个月。
祝政得知手术成功那刻,整个人全身无力,要不是赵娴扶着,他差点栽下楼梯。
赵娴望着失魂落魄的儿子,想起关洁之前用力推开她的场景,心口忽然一疼。
她上前握住祝政的胳膊,捂了捂嘴,无力出声:“……小四,你跟这姑娘的事,妈再也不管了。”
“你们好好过吧。”
祝政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垂头看了看赵娴,哑声询问:“您看清司机长什么样了吗?”
赵娴一愣,瞅了瞅祝政铁青的脸,赵娴努力想了想之前的画面,不确定地说:“……情况那么匆忙,我哪儿有精力注意这些。只记得是无牌照的面包车,司机年龄四十来岁……额头好像有道刀疤。”
“……好像是蓄意谋杀。司机撞一次不够,还要撞二次,撞三次……”
祝政捂住脸,压抑住情绪,急声阻拦:“妈,别说了、别说了。我一想到她差点被撞死,我就喘不过气。”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跟珍珍一样了。妈,我再也没法承受第二次了,真的,我真的不能承受第二次。”
赵娴见祝政这么痛苦,也忍不住落泪:“小四,妈的错,妈的错,妈不该下车。要是开到车库,也不会……”
“求您了,赵老师。您别说了,您让我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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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关洁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要找祝政,那时祝政在外面打电话,听到关洁找他,急急忙忙挂断电话跑进病房。
关洁全身上下插着管子,腿上手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只能转转眼珠子。
她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祝政,见他满身狼狈,关洁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哭声,喉咙里艰难挤出问话:“你是不是……哭了?”
祝政走上前,弯腰逡巡一圈关洁,反问她:“疼不疼?”
“……还好,就是后脑勺有点疼。我头发还好吧?”
“嗯,还好。”
关洁盯着祝政看了半天,出声:“我想喝水。”
祝政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去找水壶,手忙脚乱倒了杯温水,找到吸管放进玻璃杯,祝政将吸管送到关洁嘴边。
关洁咬住吸管喝了几口水,眼神示意祝政把水杯拿走。
祝政搁下水杯,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看着关洁。
关洁忍着头疼,想了片刻,犹豫开口:“那司机有问题,他当时是想撞死我……我躲开一次,他还撞第二次,见我没死,还想撞第三次……”
“我那时很想爬起来躲开,但是太痛了,我动不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祝手指轻轻滑过关洁的额头,指腹温柔落在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到她干裂的嘴唇,俯下身,薄唇贴在她的嘴唇,留恋地亲了几下,回复:“我知道,已经查出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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