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你挺精神的,怕是一会我头发都干了,你还没睡。”
阮萝借坡下驴,“那就等你一起睡嘛。你给我讲讲夜里发生了什么。”
“生意上的事情你听不懂。”
“我听得懂,郑以瑟被你们逼死了,郑以和报复,在日本人面前讲你坏话,那船货是禁药,你到底有没有摊上大事?”
他伸一只手指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第一,郑以瑟该死,她偷了汉声很重要的文件。第二,我只是普通商人,没有运禁药。”
时间回到昨夜,周之南没回家吃晚饭,因是前些日子拒了永昌银行陈老板的局,约了这顿饭补上。
饭局散的有些晚,陈老板是苏州人,此番又请了两个会唱评弹的瘦马,咿咿呀呀的。周之南虽然是上海人,却更喜京戏,陈老板好的昆曲评弹这一类的,他听的头疼。
一曲唱完,娇俏可人放下琵琶到了陈老板怀里。另一个朝着周之南来,就要坐他腿上,周之南避之不及连连推脱……
终是把陈老板和瘦马送到了上海饭店开的房间里,他才得脱身。
一出门,就被日本人拦住了。算了下日子,陆汉声说那几船货最快五日,这如今还差一日。难不成是海上起了风,船要早到。
到了港口,陆汉声早已站在那,满脸阴郁。
“你怎么这个脸色?”
旁边汪伪派来的特务脸色有些尴尬。陆汉声头发微乱,看着不像是海风吹的,倒像是人为拨乱的。但周之南来时日本人也是客客气气的,情况没敲定之前怎么会动手。
郑以和迎面走过来,海风面前众生平等,他被吹的也有些凌乱,眼镜都要扶不住。
“周老板,陆老板,好久不见。”
虚伪地握手客套过后,这场戏郑以和做主角。
“真是打扰两位老板的雅兴,一位在贝当路的公寓里同如今大上海最火的舞女翻云覆雨,一位在上海饭店瘦马坐怀吴侬软语好不自在。”
陆汉声先开口,“我的大舅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当心海风猖狂,撕烂了你的嘴。”
周之南面无波澜,无人知道他先是被陈老板盛情款待搞的头昏,如今海风肆虐他真真没甚的精神。只巴望着货船快些到港,好回家搂着娇娇人儿睡觉,乃人间最快活之事。
郑以和胜券在握,不为说不过陆汉声有分毫不快,反而笑的更深。
“日本人已经侦查到,货船今夜到港,比想象中的快了一日啊。这你们俩不就要少活一日了?哈哈哈哈哈。”
他看过陆汉声信件,因此知晓一切讯息不足为奇。周之南不成想,自己的货,竟有人比他还着急到港。
“你就没想过我使计陷害?”周之南开口,顺着海风传到郑以和耳中。
可郑以和满脸笃定,“想过,所以我的人前几日混上了船。你把货封的那么死,铁皮包着,还要钉上死钉。你当我没做过海上生意,除了药品还有东西需要这么严实?”
当然有。
周之南微笑,郑以和最怕他这般笑,往往没有好事。但如今他有日本人撑腰,扳倒生意做的最大的周陆两家,他郑家就可以一家独大,何苦来哉的再怕周之南。
一群人等在港口,周之南几船货好大的面子,引两种国籍三方势力的人在此等候。穿绿军装的日本军官似是叫藤田什么,他也没记住,反正再不会打照面。
凌晨三点半,一群人被海风吹到傻。本唯一傻的是郑以和,非要守在这,杜绝任何周之南偷天换日机会,便要众人陪他一起傻。
卸货开箱,第一箱打开,是美国进口的丹祺口红。郑以和脸色微变,不太好看。一整箱一整箱的开,第一船货全开了个遍,都是丹祺口红。
除了药品还有什么东西需要裹这么严实?口红啊。
再起第二船的货,钉子钉的死,还打了弯。需得用特定的起子和两个成年男人合力拔,效率也不是很快。
第二船的丹祺口红都开了箱后,陆汉声打了一声哈欠,“是不是能回家了?”
郑以和不会轻易认输,还有一船不是,只要找得到一箱是药物针剂,就足以让周之南进日军司令部,竖着进横着出。
是在周之南面无表情、陆汉声哈欠不断、日本人脸色铁青中,第三船货全部开完。
郑以和颤抖着声音爆发出一声大笑,在煤油灯星星点点斑驳的港口渲染诡异和阴森。
第27章 少女情
他输了。
已经无心探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整整三船丹祺口红,一支针剂一片西药都没找到。钉子倒是堆起个小山,太阳升起后定有孩童过来疯抢,还能同打铁匠换几枚糖果吃。也算他郑以和做了件善事。
气的胡子都歪了的日本课长扯过手下的枪杆子推向郑以和,庆幸他理智尚在,还知道用枪把那头而不是刺刀那头,只是耐心被耗尽气的不轻。
把郑以和推倒以后,走到周之南面前微微颔首,态度愈加恭敬了许多。周之南是无党派商人,不站队,这种中立身份对于重振上海经济有很大助益。毕竟彼时,他们痴心妄想,上海终将会归帝国所有。
翻译在旁边用中文小心重复刚刚说的话:“藤田课长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一时受小人蛊惑误会了周老板,还望海涵。上海经济逐渐复苏,港口生意必须要做起来,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只需派个人来找藤田课长就好。今日太过操劳,大家都早点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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