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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笙慢条斯理地又饮了一口咖啡:“她离开了。”
    “离开了公爵府?去咖啡厅还是集市——冕下在上,海洛茵,你说的跟我想的不是一个意思,对吗?”
    “她辞职了。”
    阮笙满足地喝完一整杯咖啡,放下杯子和银色汤匙,“克莱因,别那么大惊小怪。哈蒙只是为德蒙特打工而已,合同到期了,解约很正常。”
    克莱因仍旧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可、可是……”
    祂不能理解。
    完全不能。
    祂知道那家伙对自己的主人有多忠心。如果不是真的确定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祂几乎以为她是海洛茵制作的傀儡。
    不,傀儡也没有她这样智能。
    说离开就离开,而且只是因为合约到期?开什么玩笑!
    “别纠结这种小事了,”阮笙难得在这么多天的沉惫后露出一个笑容,“克莱因,食梦之神的梦境今夜投放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克莱因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被阮笙带跑了头。
    “时间呢?”
    “呃……十一点到早晨六点,海洛茵,等等,我刚才……”
    “这个时间段里,如果他们不睡,那该怎么办?”阮笙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梦境会作废吗?”
    克莱因急忙解释:“当然不是!!”
    祂说,“梦神对选定梦境的对象是强制入眠,当然——仅对人类而言。”
    阮笙:“好。”
    她读起今天的报纸。
    版面最大的,登着她升学宴的消息。笔者撰写了长长的一篇文,从德蒙特家族几百年前的历史开始说起,追根溯源,一直说到这一代,最后用三四行草草总结了一下阮笙。
    估计是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人生经历劣迹斑斑,写出来会得罪这个根基强大的旧贵族,不写的话,又实在没什么东西好写。
    短短几行里,甚至还夸了夸她在学校公演上出色的表现和精彩的演技。
    虽然她的篇幅占比不多,但是文章中央登着一张引人注目的,她的照片。
    照片是在公演时拍摄的。
    她散着海藻般的长发,抬起皓腕,修长的手指取下兜帽,头微微低下,卷曲的睫毛却随着掀起的眼皮一同留在灰色的阴影中,露出一双在油墨的印刷下黑白分明的眼眸。
    从那双眼睛里,能看出她是怎样冷漠的灵魂。好像在审问,又好像充满了野心和壮志,如同在说“我承认孤独,但我绝不需要廉价而虚伪的善意”。
    “拍得不错。”阮笙赞叹。
    克莱因:“……”
    阮笙折起报纸,把它压在咖啡盘下。她站起身,女仆进来帮她化妆梳洗。
    晚上八点的升学宴,从上午十点半开始就要做准备,她在八点之前不能吃任何东西,需要空着肚子以保持礼节。
    ——因为她是这场戏剧的主角。
    下午五点多钟,装扮终于完成。阮笙看着镜子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精致数倍的发型,殷红饱满的双唇,精心涂抹的指甲,感觉到胃里阵阵痉挛。
    她有点不舒服地赶走了女仆们,偷吃了几颗糖果。
    克莱因探头探脑:“这太好看了吧!!呃……我的意思是说,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
    确实好看。
    阮笙端详着身上的礼服。露背的设计转换了她以往的风格,腰椎处交叉系带的设计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抹胸加高领短披肩凸显场合的正式和宴会主角的重视,银灰和浅金色勾边低调展现德蒙特家族雄厚的财力和出人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她很美。因为足够高挑和纤细,这件礼裙的美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彰显。
    “是很漂亮。”阮笙说,“但是再漂亮的衣服,也只能穿一次。”
    贵族如果出席社交场合时两次穿了同一件衣服,会成为上流社交界不约而同的笑柄。
    他们认为,再美的衣服,穿两次出席重要场合,就是家境衰败的象征,就是对宴会主人的不尊重,就是对自身尊严的羞辱。
    人也是一样。
    阮笙这样想着,打开了门。
    黑发青年站在走廊尽头,正在跟别人交谈。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愣神了一瞬。
    直到阮笙踩着细跟,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挽起了他的手臂,跟随他走入准备中的会场。
    *
    罗兰也看到了沃米卡今天的晨报。
    他用金色剪刀,小心地把少女的照片剪下来,放在玻璃相框里。
    他欣赏着相框里的照片。
    这是他眼中的黑白的世界、黑白的海洛茵,现在,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看到了黑白的她。
    他们都应该知道,她属于他。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在她的升学宴上,他发现他的认知似乎出现了一点误差。
    和上次看到的那位青年很相似,却有些不一样的人在跟她谈话。他们喝着果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礼貌而疏远。
    这是阿诺德·阿尔伯特。
    是彼得的哥哥,德莱特的副官。
    他很尊敬阮笙,说话一直使用敬语,像是在面对上司时的态度。他绷着脸,不苟言笑,俨然一股正规场合的守序骑士作风。
    跟彼得完全是两个不同性格的胞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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