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塔莱以为是传送卷轴,他心慌而又焦灼地把手从栅栏里伸出去,似乎这样就能够挽留她:
“别、别丢下我,海洛茵小姐,带我一起走,带我一起走吧——”
阮笙吓得收回了卷轴:“你疯了吗?!喊那么大声,你想把那些人引到这里来?”
“我没有,我……”
帕斯塔莱六神无主,词穷而苍白地解释着。
“……”突然一说话,如同气管呛了玻璃似的疼痛,她只是瞪着帕斯塔莱,没有再说一句话。
帕斯塔莱看着对面的少女展开卷轴,强大的魔法在一瞬之间腐蚀了铁门,铁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她踉跄地推开门,朝着门外走去,步子跌跌撞撞,每一步都用全身的力气支撑着。
帕斯塔莱忍不住,他眼睛酸涩地抓住栅栏:“……海洛茵小姐,我不要求您带我走了,但是、但是您可以原谅我吗?就这一次,只要您肯原谅我,只要您——”
他红色的瞳孔里,少女的身影停都没停,只是一心向前走去。
头也没回。
“噗嗤——”
堕神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祂立刻捂紧嘴巴,观察着帕斯塔莱的情绪。
……很少见到的绝望的表情啊。
也对,换位思考一下,假如祂是那个人类女孩,别说原谅帕斯塔莱,不狠狠地给他的脸来几拳,摁到水沟里再把他扔进蛇堆都算祂心地善良。
肮脏的半魔,比起人类来对自己的自身的认知更加扭曲。
自私、冷血又奸诈。
如果不是被血脉选中,这种渣滓,最后只能被万人唾弃而死吧。
堕神这样想着,却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脚步声匆乱地响了起来,是成年男人的步伐。
他们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
堕神的心里渐渐地形成一个想法。
仿佛是为了印证祂的猜测似的,帕斯塔莱红色的双眸暗沉沉的,没有生气。
他平静得骇人:“她在这里被抓住的话,那就没办法离开了吧。”
堕神失声。
祂知道这个少年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那个少女。
可是祂不知道,她对帕斯塔莱居然这样重要。被她恨上这件事,能把他直接逼疯。
“我释放了一点魔力,凡是有魔力感知的人,都能感应到来源地。但是她不知道,”帕斯塔莱坐在地上,垂着眼睛,“因为她,没有魔力。”
“等她被捉住,被折磨,陷入绝望的时候,我再去解救她,这样,就一定能够得到她的谅解了。”
帕斯塔莱似乎是在跟堕神解释,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
*
“为什么你不能定位?”
“为什么我要能够定位!?我只是一只小章鱼,你不觉得你要求我做的太多太过分了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章鱼也有让我的小姐陷入生死之境这么大的能耐了。”
“你、你……你们主仆两人的嘴怎么都是如出一辙的毒!”克莱因气得要哭了,“要我做事还拐着弯骂我没用,还有没有天理了!!”
白鸟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克莱因的哭号声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过了半会,祂才不情不愿地说:“……虽然我真的没办法给她定位,但是我能察觉到,她还没有人鱼化呢。时间还是够的,来得及。”
“你能确定吗?”哈蒙并不放心。
她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还得同时避开骑士兵团的人——是的,骑士兵团也通了宵。
天都亮了,暴露的风险更大了,而海洛茵还是一点下落都没有。
哈蒙甚至认真考虑起跟德莱特坦白从宽这件事了。毕竟他是她的哥哥,他总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她也很清楚,如果小姐真的在她的身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
所以她才这样犹豫,这样踟蹰。
“当然能够确定了!”克莱因哼了两声,“我自己做的药剂,我还能不清楚吗?只有离开十二个小时以上才会出现乏力的情况,最后五个小时才会开始脱水,皮肤干燥,满了二十四小时才会真正开始人鱼化!如果对方提前开始人鱼化,除非她已经处在濒死的状态下,生命体征趋近于无——”
克莱因卡壳了似的,张着嘴,剩下的音节怎么也吐不出来。
哈蒙低头:“你怎么了?”
克莱因怔愣着,半晌发不出声音。
哈蒙的心脏没来由地开始狂跳起来。
不好的预感。
“……时、时间还没到,”克莱因整个人褪色一般,结结巴巴,木偶似的张着嘴呆滞,“但是我感觉到,海洛茵的人鱼化,已经提前开始了……”
哈蒙心跳停滞。
下一刻,她直接放弃潜行,在断壁残垣和残壑中狂奔起来。
白鸟从她的肩头飞起,一头闯进了旭日下被染成金橙色的云雾之中。
*
被勒住脖子,拖曳着,挣扎着,反胃着,意识逐渐失去着。
没有受伤,却始终被拘束,无法逃脱。手也被捆绑起来,没法去拿神之力。
连耳朵边骂骂咧咧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两个男人商量着,似乎认为她身上除了那卷轴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好东西,把她推到墙角,翻着她的口袋,把圆圆的珠子当做垃圾一样扔到一旁。神之力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满身的灰尘,灰扑扑地滚进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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