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
昨晚天黑没注意,现在才看到这条小溪里水很清澈,半个胳膊深,能看见陷在泥巴里的石头。
洗脸洗脖子洗胳膊,清凉的水拍在粘腻的皮肤上,整个人松散一大截,昨日尘土和太阳搓成的绳线像是给剪断了。
“王哥,你要不要回车里眯一会儿,我来做饭。”苏愉从上游打了一罐溪水提过去问老王。
“算了,马上也就六点了,懒得回车里,一股子油味,还是外面的空气醒神。”
的确,这里没有人烟,山高树密空气清冽,还有忙着早起捉虫的鸟长短不一的鸣叫声,远处的山一半都浸在薄薄的晨雾中,看着是朦胧的青黛色。
苏愉烧开一罐子开水,上层的水倒在饭钵子里,最底层的杂质倒出来后再把开水倒进去,留下一点拌面粉,早上煮面籽汤喝,佐料就是野生的韭菜和野葱。
“有个女人日子好过多了。”老王吸着还有点烫的面籽说,“我跟小五出来的时候,没遇到饭馆就随便啃两口蒜瓣冲泡点炒面粉就是一顿。”
“我也没想到路上这么艰苦。”她对宁津笑笑,“现在是天热东西坏得快,等天冷了,你们跑车的时候我多包点饺子,路上烧罐开水,每顿煮三四十个饺子就能吃饱,有营养还不费事。”
老王看宁津一听这话笑的腮帮子都提起来了,心里发腻,转开眼睛啃了口干饼子,心想下次也把他婆娘带出来跑一趟,亲眼见到他的苦了才知道心疼人,免得天天张嘴儿子闭嘴闺女的,他这个挣钱的回家了,除开伸手要钱就是把人往床上按。
饭后宁津提议他先开车,让老王去车厢里歇一会儿,被拒绝后,他跟苏愉继续坐车厢里说话。
“下次还出不出来了?”他问她。
“算了,不给你添麻烦。”
这意思是还想出来?男人诧异,这又颠又晒还吃灰,昨晚睡的雷打不动,他上车下车她都没动静,解她衣裳更是没反应,累成这个样了还想往外跑?
“不嫌累?待家里多好,想吃吃想喝喝,风不吹雨不淋的,夜里还能睡安稳觉。”
“你不觉得这话耳熟?我之前换工作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我换工作后明显更精神。现在也是,出来跟车我又不开车,就睁着眼睛看就成了,你们这天天开车的都没厌烦,我就出来一趟正是新鲜的时候,没觉得累。”苏愉把被子叠成条垫在屁股底下,免得车颠的时候撞的尾巴骨疼。
“……你要是会开车,我天天把你带着。”
“不干。”苏愉睨他一眼,说:“家里还有我的娃在等我,跟你往外跑,我两个孩子可怜了。”
听她在这个时候想的还有平安,话里话外更是把平安当她亲儿子了,男人高兴之余又心痒,这样的女人竟然让他遇到了,不禁心想要是二十来岁结婚的对象是她就好了。
他这么想话也就顺嘴说了出来,苏愉骂他没良心,“你要是当初娶的是我,现在哪还有平安这个儿子?现在就是最好的,家里有平安有小远,一个调皮一个贴心,你别不知足。”
男人笑,“是有点贪心了。”
喇叭声响,车停在一块儿平地上,该宁津去开车了。苏愉把衣裳被子叠起来包好塞到帆布下面盖着,跟男人一起翻下车爬进车头。
日头高升,路两边的杂树越来越矮、渐渐稀疏,慢慢的也能见到村落和在地里干活的人 。拉货的牛车在车喇叭声中被主人扯下路面,从后视镜里,苏愉见老农在车跑远了才把牛赶上路继续走。
“待会儿到市里了我找个地儿把你放下去,你自己走进去,找人问国营饭店到门口等着,我们把罐头给供销社送去了把车开到糖精厂就过去找你。”宁津说。
苏愉应了,这是她第一次到市里来,对着镜子梳理了下头发,拍拍有些发皱的衣服…算了,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她就是蓬头垢面也只是让人多瞅两眼,她算是放弃了抿不下来的翘毛和揉搓发皱的衣摆。
进城后,车在一个人明显偏少的居民楼前停下,苏愉下车,老王坐上来,宁津探身对苏愉嘱咐:“顺着这条路直走,过两个路口右拐再左拐,继续走就看见国营饭店了。”
“知道,我找不到路会问人。”苏愉觉得宁津这个样子像是在叮嘱头一次外出的女儿,生怕人走丢了。
等车开了老王才坐直身子,目视前方又撇头盯着宁津打量,啧啧两声,“小五子,你就不嫌腻歪?三十来岁的人了吧?我家闺女出门她妈就没这么啰嗦。”
“你不懂,苏愉她第一次出远门,胆子有点小。”宁津瞅他一眼解释说。
胆小?他可没觉得她胆小,看着都不像第一次出远门的,他记得宁津第一趟跟他跑车的时候,紧张的嘴直叨叨,山水地势被他问了个遍。
这是宁津第一次送货还帮人卸货的,车空了他像赶场子一样把车开到糖精厂,收了车钥匙就催着老王赶紧走,在国营饭店门口看到苏愉了才算慢了脚步。
“进去吧,我占好位置了,也点了两个菜,进去就能吃了。”一天半没好好吃饭,她感觉她都不健康了,急需补充营养。
三人吃了一盘红烧肉、肉沫茄子、酸汤鱼和西红柿炒蛋,菜饭都扫荡的干干净净,坐下歇了一会儿才离开。
“我想去市里的供销社买点东西,王哥,你去不去?”苏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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