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参和黄芪,左不过就是这些,但肯定还有别的?”
“你都不清楚,那是从何处得的?”
“赵主使说是位神医给的,一共只有几颗而已。”
“几颗,如果用完了呢?”
华奕轩忽地低头不语,林思淼心里咯噔一声,顷刻间觉得手中的药丸莫名沉重,可是自己也有急救药啊,治疗急症现代的硝酸甘油就可以。
“我——”犹豫一下,“能不能把药丸掰开看看?”
“可以,”华奕轩点点头,“不过赵御医叮嘱过打开便不能再用。”
她正准备捏药丸的手突然停住,总共也没几颗,万一打开是她不知道的药可怎么办!只好又还回去,满面忧虑。
“瞧你,”华奕轩笑起来,紧紧她的红色金比甲,“发什么愁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以后少累些,今晚还是睡到床上去。”瞧女子紧张兮兮的样子,男子眼角笑意潋滟,“这可是你让我睡过去的,等会儿别后悔。”
她吐吐舌头,“对呀,不过我睡外面。”
华奕轩也知拗不过她,如果执意睡到外面又怕她把被子拿出来,一来二去两人都别想睡安稳。“好,那你盖被子在外面,我在床上。”
林思淼点点头,方才各自睡去。
秋夜露重,银月下小院鸦雀无声,红烛已灭。约莫女子已经睡沉,华奕轩偷溜下床,伸手将她抱回床上,心满意足地笑笑。
他舍不得走又怕把持不住,忍忍还是睡到暖阁。没一会儿又听女子在梦中惊呼,赶紧又跑过去,被迷迷糊糊的思淼一把拽住衣襟,喃喃地:“檀桓,你又骗我!”青丝散落双臂,娇颜半掩,红唇张合软语绵绵,“等我给你寻药——”后面声音便小得听不见。
本以为她是梦见飘桐村的大火害怕,原来是在牵挂自己的心症。
他如今已经对思淼的出身了如指掌,黄家药铺掌柜山里捡的养女,本来痴痴傻傻,跌倒晕过去后居然一夜之间换副模样,还有相遇时女子所用药物奇形怪状的包装,后来自己在春回久药馆做活也能看出一二,他何等聪明,心里明白对方不简单。
林思淼虽然没敢打开药丸,男子却早就查过,红色外层应是黄芪与丹参熬制后加入冰糖所成,里面是白色粉末,味道苦涩。
他从没有在大穆朝的药材里瞧见过,却和林思淼的药颇为相似,适才本可以和盘托出,却还是犹豫不决。
女子从何而来,有没有不可告人目的?这些药——他从小到大身份尊贵,说起来都是众星捧月,天下第一公子,可又有谁知无人可信是什么滋味。
兄长可亲但早早离世,父母可亲却将他过继于人。他自小身子不好,赵主使也从未瞧过一次,也许传言五月生子不举,果真是吧。
如今他要去查兄长的死因,已经牵扯到太师府,或许今后还会更进一步与权利之巅交锋,一条孤身路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信任。
就算真的有,他又何尝舍得将对方置于险地,想到这里瞧女子娇媚容颜在枕上安睡,神色甜美宛若婴儿,嘴里时不时还低声细语,“什么药呢?药——”
华奕轩眸子里柔情涌动,缓缓俯下身,就靠在六柱式架子床边,小心翼翼将被子掖好,只将所有的顾虑重重抛之脑后,人生最得意之时便是在无条件卸下防备那一刻,他也附耳低语:“娘子,为夫以后——绝不对你说一句假话。”
已过三更天,人皆睡去,唯有赵御医还在书房里手不释卷,斑驳头发下愁眉紧缩。夜风袭来,他起身关紧窗户,月光透过花窗倾洒,缓缓走到梨花木书架旁,伸出手在医书后摩挲,手触碰到一个窄小而隐蔽的暗格,再往里伸取出个檀木漆盒,上面有金锁禁闭。
他掏出从不离身的钥匙将漆盒打开,里面分上下两层,掀开上层的金丝锦布,露出几颗红褐色滚圆的小药丸,仔细数数共有十颗,叹口气失神地念叨:“还魂丹。”
又轻轻拉出二层,仍旧是金丝棉布包裹,里面也有五个靑褐色小药丸,“断魂果!”赵大人嘴唇动动,声音更像是从嗓子眼低哮而出。
还魂丹是华弈轩的命根子。
断魂果是赵朝语的催命符。
这小小漆木盒子里,是他两个儿子的命。
风吹上绿纱窗,树叶在月色里摇晃,张牙舞抓好似野兽。
二十年前,仍是一个秋日夜晚,那位身穿花青外衫的男子姗姗来迟。他在黄花梨木展退式半桌边落座,自斟自饮一杯般若,“好冷啊!”眼里寒光一闪,显然不太开心,“赵大夫,怎么不备热酒呢?”
“给你热酒?”他冷冷地:“你是毒,我是医,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哈哈——”对面人不气反笑,丰神俊朗,“赵大夫何必动气,毒医本是一家,我听说贵府近日又添了一位小公子?”
“你——”
男子指尖仍握住白瓷酒杯,瞧赵御医惊慌失措。他隐隐一笑,垂眸不语,唯有眼神幽暗灼灼仿若不是世间之人。
第64章 毒医 天下至尊,琉璃医者印章。
大雨倾盆而下, 落花枯叶随风盘旋,瞬间将世间所有的宅院封禁。静谧无声之夜,身穿花青衫的男子又抿口般若, 轻皱眉头, “哎,要不是这酒好, 真是冷到无法下咽。”
赵御医紧紧攥住双拳, 一双眼睛全是怒气,上下嘴唇禁不住哆嗦,“你,还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