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瑜然来了,”大公子笑道:“快把林小娘子送回去吧,以后隔几日来看看就行。”
晏瑜然在太师椅上落座,难得面带微笑,然而眼眸凌冽,笑起来也没有半点温情,冷冷淡淡,“是啦,林小娘子如此有名,看来是嫌弃咱们呀!”
林思淼回过神,匆忙行礼,直说二公子又说玩笑话。
晏瑜然抿口白茶,漫不经心地对大公子道:“今日我去上朝,言光耀还问兄长好,打听是哪位神医又被请进来。”
言仆射!林思淼想起自己还在诈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晏瑜然余光瞧着女子,故意提高声音:“我对他说是春回久药馆的林小娘子,医术了得,如今是我太师府的贵宾。”
瑜兰赞同地点点头。
林思淼心想太师府的贵宾呀!总算是走了明路吧,突然觉得晏二公子还有点可爱。
女子神色变化几次,哪怕是微小细节也被对面的晏瑜然收入眼底。男子从小长在官场,杀伐决断,什么人没见过,林思淼那点小心思怎能瞒过他。
“今日那位翰林医官院的小公子没来吗?”二公子问。
“还没见。”
细雨斜斜,赵御医府上。
“弈轩,别站在那里发呆,快把水壶拿来。”
“兄长,你怎么还自己浇花?”
“因为喜欢啊!”
“大男人喜欢花?”
“人小鬼大,府上的花匠不都是男人。”
赵朝语站起身,发丝遮住半边脸颊,如若刀裁的鼻梁在暖阳下被光线尽情抚摸。
他笑笑转过脸,眼神里尽是宠溺。天山下最清澈的溪水荡漾在眼底,眉毛飞入两鬓。嘴唇不厚不薄,形态好像永远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五官温润立体,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天生一副绝美容颜,若女子柔美,又有男子的俊气,身似玉山又气质如松,再没有这样好看的人。
“弈轩,你看我的茶花长得好不好。”
一座荒芜庭院,枯枝败叶借着炎热夏天长牙五爪地伸展出墙围,仿佛得了新的生命,肆意生长。但大门禁闭,斑驳锁铁已经遍布蜘蛛网,冷冷冰冰,不屑一顾地嘲笑着院内枝叶无谓的挣扎。
华弈轩矗立在原地犹豫许久,掏出钥匙。
男子眉头深锁,双眸低垂,白净细长的指尖挑着钥匙,轻轻扭动,“嘎达——”心随之一紧,就仿佛这铁锁打开的瞬间,心也已经崩碎,微微张开嘴唇,深深地叹口气。
野草丛生花圃,郁郁葱葱的树木,虽然杂乱却意外得生机盎然。那条长长的回廊已被树叶掩盖,原本雕廊玉栋的房屋只能若隐若现。
清晨刚下过雨,湛满眼帘的绿色更加青翠/欲/滴。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来,每次都想走进去瞧,却从来提不起勇气。
“弈轩,今日有没有好好念书?”
“兄长,你怎么天天只想着读医书。”
“做为一个医者,自然要不停精进。”
“我可不想做大夫!”
曾经以为恍若隔世的话语瞬间涌入脑海,耳畔低语彷如昨日,华弈轩再一次停下脚步。
第54章 天下第一名医赵朝语(四) 待到茶花开……
华奕轩对兄长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六岁那年。
芒种前后, 他随华老爷去江南走亲,临行前还被朝语抱在怀里亲昵地叮嘱:出门在外容易水土不服,一定要小心吃东西, 切记不可贪食。
来回短短二十天, 再到府上时却是大公子的出殡日。
“兄长怎么会生病,他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吗?”使劲用小手狠狠拉扯赵御医的衣襟, 尖厉童音响彻整个大堂, 伴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撕心裂肺。
仆人们皆低头不敢言语,只有赵御医正襟危坐,任他不停地攥着衣角哭喊,半晌才道:“医者就不会生病吗?”冷冷的没有任何波澜。
他从小过继给华家,从未体会过生父的半点怜爱,赵夫人性情柔弱,凡事都由夫君做主, 弈轩对于赵家仅有的眷恋全部来自于儒雅兄长。
朝语总是将小家伙拥在怀里, 温柔地教他念书,鼻尖弥漫着兄长身上淡淡茶花香气,是男子幼年时最美好的情愫。
不由得叹口气,如若自己那年不离开京都, 如果他在——其实一个六岁的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可是至少他在。
门外不远处走来两个花匠,一个提上水壶, 一个手捧兰花。提着水壶的眼尖,瘦小身躯快走几步, 踮起脚好奇地问:“这院子的门怎么是开的?”
“你是不是昨儿喝酒现在眼睛冒花咧,谁都知道老爷避讳,从不让人进去。”另个胖墩墩地一遍摆弄兰花, 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话:“赶紧吧,今早上下雨,这会儿才放晴,活儿还多着呢。”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显然不把这间院子放在眼里。
明明是开的呀!另一个嘴里不停唠叨,不敢怠慢手里的活,赶紧追过去。
华弈轩被二人的说话声拉回现实,众人都不愿意提起赵朝语,明明有那样难以忘怀的容颜与品格,竟好像从来没存在过消失殆尽。
他准备离开,并不想因待太久而引起下人多嘴。
一阵强风吹来,树叶不停地摇摆,哗哗作响,吹起男子青色衣衫翩翩起舞。
他侧身瞬间,惊鸿一瞥,瞧到不远处窗户下的杂草中开着两三株黄色茶花,柔软而有弹性的心型花瓣好似风中摇曳的铃铛,娇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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