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医生?”顾淮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
林姣任由他攥着,俯下身,将床头的定制小夜灯调暗,有不规则的光点从陶瓷灯罩露出来,橘黄色的、毛茸茸一圈又一圈地露出来。
林姣轻轻挣了挣自己被握住地手,“我一会儿回来。”
顾淮之还清醒着,就是懒得思考。他似乎是想什么出了神,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嗯”了一声,然后松了手。
游轮上通常都会有私人医生队伍随行,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不过林姣上船以来没怎么在这里转过,她是真不清楚医生具体在哪里。
她正打算找个人问询,无意间听到了从下方飘来的声音。
“是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笑,妖里妖气的,带着点阴郁感,让人骨子里发寒。
“真不愧是父子,一见如故?”
齐晟?
林姣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她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去——
齐晟站的那地方是个拐角,附近是琴房和画室一类,这会儿入夜,没人经过。齐晟也没开灯,下面一片昏暗。
他点了一支烟,靠着栏杆打电话,幽蓝的火焰舔上香烟,红点在指间忽明忽暗。
林姣迟疑着到底是打断他的电话,还是等他说完。但在这里听他讲电话,实在不是多光明磊落的事,她决定走开。
然而齐晟下一句,让她僵在了原地。
“我记得,327国道经常出现意外。”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一半面庞,齐晟的声音淡淡的,如同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既然如此,意外死个人不奇怪。”
凉意从脚底钻进来,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他明明说的是这么丧心病狂的话,还能用着“今天天气很好”这种漫不经心的口吻?
林姣听得头皮发麻,她轻手轻脚地想要远离栏杆。
“叮——”手机消息提示音突然响了一声。
齐晟猛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要死。
林姣缩了回去,变了脸色。
手机不静音是多么痛的领悟?她根本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更不想多管闲事。她就是路过……
下面没了声音。
林姣并不确定有没有被看到,当即迅速地离开原地,将手机静音,换了一边楼梯下去。
只是没料到换了楼梯下楼,她还能和齐晟迎面撞上。
他正慢悠悠地踱过来,见到她,似乎有那么一两秒的诧异,似笑非笑的声音飘来,“你在这做什么?”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
“叫医生。”林姣还算平静,她眸色轻淡,口吻客气却也明显地避讳他,与之前别无二致,“顾淮之发烧了。”
“二楼西侧,就在你房间附近。”齐晟长眉微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我对这里不熟。”林姣客气却冷淡地补了一句。
手机屏幕亮起,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懒得多费唇舌,齐晟没再接她的话,低头看消息。
“如果没事,我……”
消息框里传来的是一段视频。齐晟勾了一下唇,当着她的面按下播放键,唇角的弧度裹挟着嘲讽和轻蔑。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分明是刚刚的自己,楼梯口的灯光把她照得一清二楚。
“听到什么了?”齐晟半眯着眼,声音轻佻又愉悦,轻轻地飘了过来。
林姣浑身冰凉。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有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可他语气里的笑意和慵懒,分明是抱了玩乐心态,像是在戏弄已经到手濒死的猎物。
——他那时候一定看到她了,他就是在戏弄自己。
林姣却突然反应过来了。
“就算听到了,不也碍不到您吗?”
她就算现在去报警,都没人能相信她。空口无凭,除了知道个时间地点,其他一概不知。他也大可以换个时间。
她的确碍不到他什么,他也知道她不会横生枝节,因此没必要多一事。无非是他临时起了玩心,拿别人的恐惧填充快感。
“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
姜忱的声音将微恙而凝固的空气一寸寸割裂。
姜忱靠在门框边,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摆动。他应该是找齐晟的。见到这两人像是在对峙的场景,不由得诧异。
齐晟似乎丧失了兴趣,冷淡地扫了一眼林姣,抬腿从她身边迈过去,“开始了?”
“嗯。”林姣身后姜忱应了一声。
林姣也不愿意在这里逗留,抬腿就走。上了楼,离了那两人的视野范围,抑扬顿挫地骂了句:
疯子。
大约是见识过这群二世祖的脾气,没人敢把顾淮之折腾起来吃药,医生输完液,开好医嘱好就没影了。
林姣窝在沙发里,抬头看了眼,还有两瓶,估计要两三个小时。她低头,手指划拉着屏幕,一条一条刷微博。
“你要扔下我吗……”
含糊不清的一声,冷淡至极,像浸着残冬冰底的水,冷到骨子里。
林姣讶异地抬头。
这次却没了声响。她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顾淮之睡得熟,甚至还是最初的睡觉姿势,没有动过。
刚刚的声音似乎是个幻觉。
只是他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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