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一天之中也就只剩下喝药这件事情了。
那药极苦,但更叫人心塞的是,就算她一口气灌下去,还不算结束——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竟然还会跟回甘一样,再次涌上喉头,冲都冲不下去,反而是喝完了药之后,才会难受的又呕吐出来。
有的时候,看着他们如此被自己折腾着,宋简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所以……
她闷声道:“何必要救我回来?”
闻人洛面不改色的用手帕拭净她唇边的秽物,又喂给她茶水漱口,最后递来一枚蜜饯。
宋简伏在床边,却不肯抬头。她皎洁的银发散落在肩头,就像是雪——可是在这夏日,雪又如何能够长存?
见状,他道:“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好好活着。”
“……”
宋简无可奈何,却又不敢说“不行”。
实话实说,他们肯定更不会放松警惕了,但迟迟无法脱离世界,又叫宋简感觉焦躁不已。
一个故事,其实按理来说,在所有角色尚未死亡之前,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结束。
但是,却会有一个又一个的节点。
比如说,童话故事,总会结束在公主与王子大婚之后,以“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为结局。
但是,既然王子和公主都还活着,他们的世界当然不会就此停止。而他们的婚后生活,可能和谐美满,也可能鸡飞狗跳。
若是工作人员没能掐准节点,在“大婚”这个可以落幕的节点脱离的话,就会被卷入新的故事里,错过能够申请脱离的时机,就只有在下一个节点到来之时,才能再次申请——那就是干两份工作的活,却只拿一份工作的报酬了。
何必自己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呢!
“好好活着”,说的真是轻巧!
一时之间,宋简只觉得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她猛地抬头一口咬住了闻人洛递到嘴边的蜜饯,连同他捏着蜜饯的指尖。
她恨恨的在他的手指上磨了磨牙,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只好先卷走蜜饯,驱散了些许嘴里的苦味,又感觉这般点到即止的克制,实在叫人难以甘心。
“你为什么要救我?”蜜饯在宋简的口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甜意,好吃是好吃,却冲不散她心中的苦闷。“你不是一直都想等我死后,可以把尸体交给你吗?”
闻人洛低头盯着那被她咬住了一会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用手帕慢慢的擦拭干净了。
他说:“我不要自杀的尸体。”
宋简问道:“有什么区别?”
闻人洛慢慢道:“自杀的尸体,每天看着,都会觉得很悲伤。”
“尸体不都会让人觉得悲伤吗?”
“不,如果你是病死的,或者意外而死的,我拼命抢救过了,却也没有办法的话,那么你的尸体,就像是我救助了一位不慎坠落凡间的天女,她回到天上去之前,留给我当做纪念的一条披帛。可如果你是自杀而死,我看着你的尸体,就会觉得,自己是偷看仙女洗澡,为了不让她逃回天上,而故意偷走了她羽衣的坏人。”
“……”
闻人洛那一本正经说出的比喻,一时之间让宋简都没能反应过来。
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笑意盈盈的声音道:“大美人儿,本王来看你了!”
闻人洛和宋简一起转头望去,却见端王宇文星怀中捧着一枝莲花,手中还提着一只鸟笼,一袭樱色锦袍,光鲜亮丽,衬得眉目清朗的大步迈了进来。
“听说你病了?现在怎样了?”
宋简下意识的觉得,他说不定能成为一个突破口,于是道:“我感觉自己可以下床走走了,可是他们都不许我出去。”
闻言,宇文星就仿佛自己被关在屋子里似的,憋闷道:“这也太无聊了吧!今天可是七夕啊!”
“七夕?”宋简微微一愣,倒的确没想起这个节日来。
“对啊,我家母妃约雁女冠一起准备出门逛逛的,但雁女冠说家中有人生病,走不开。我家母妃便叫我过来探望探望病人。”
说到这里,宇文星撇了撇嘴,仿佛在说“要不是有美人在这,我才懒得过来”:“我带了磨喝乐过来,还有双头莲——”
他说着,便笑嘻嘻的将手里那朵开的娇嫩欲滴的粉色莲花递了过来,宋简伸手去接,他却又不给,只是拿在手中,时而凑到她的左脸,时而又比在她的右脸,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原本书上说,人比花娇,本王还不曾信过,如今特意挑了一枝最好看的荷花过来,本以为怎么也能与美人平分秋色,现在一看,却的确还是有些‘花容失色’啊。”
“王爷,”南宫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凉凉道:“听说您上次对月令楼的花魁谢华英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本王也很是后悔,这么好的一番说辞,没能第一个给说给大美人听。”宇文星半点尴尬都没有,他沉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将那枝莲花放进了宋简手里。待听见她轻声的道完了谢,他又提起了手中的那个鸟笼,掀开了笼子外蒙着的一层红纱。
却见那根本不是一个鸟笼,里头装着的,却是一个精巧的佛像。
可这佛像却不像一般的佛像那般庄严端正,反而身形纤秀,也不是规规矩矩的端坐或者站立着,反而更像是在跳舞,其手臂上缠绕着披帛翩飞,看起来几乎是敦煌的天女。而衣服的颜色鲜丽,甚至真的点缀着金箔、珍珠、翡翠、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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