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咿敛住笑容:“嘉言,神明不许你看扁自己。”
温嘉言愣了半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事实。你是女一,你承载着整部戏的成败。就算江老师不明说,但剧组里这些人呢?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盯着你, 等着看你出糗?”
“有那么严重吗?”周咿好奇地睁大眼睛问。
“怎么没有?”温嘉言反问,“你平常那么佛系,肯定注意不到别人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周咿十指交握,向上举起双臂,有条不紊地做着拉伸。
“大家都是同事,我更愿意相信‘人心齐,泰山移’。上次那个摄影师的事,不就是大家一起摆平的吗?”
“你啊!多一点警惕心,又不是坏事。”
说到激动处,温嘉言手势渐渐多了起来。他弯曲手指,比了个照相机取景框的长方形,继续说道:“记得那张SD卡吗?我们没做备份,直接存进银行保险箱了。现在谁都不清楚,摄影师在拍你之前,究竟拍到了孟院长的什么照片,会不会涉及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咿抬起右手,食指轻抵嘴唇:“跑题了,嘉言。”
纠结不安的情绪,完全将温嘉言控制了。
“好吧,话说回来,我知道你是典型的体验派,生活在角色里有助于你找到灵感。但是,你想过没有?本人和角色合二为一的话,演出结束你很难走出来。时间长了心理可能出问题。”
周咿转过头,微笑着看向温嘉言:“问题一直都在那里。神明教会我,勇敢面对,不要逃避。”
“老天!别再提这个词了行吗?”温嘉言捂住耳朵,“我受不了了!”
江亚胥突然离开导演椅,左手拿着折成纸筒的剧本,在右手掌心重重敲了敲。“各就各位,一秒钟都不准耽搁!”
周咿第一个响应,迅速起身站到女主“天狼星”的位置。
“张韬,隋波,你们俩,领着大家先排练第四幕球赛那场戏。”江亚胥对上周咿的视线,“你,跟我出来!”
“江老师,稍等——”温嘉言跑过来,递给周咿一件防风夹克,“穿上这个,别冻感冒了。”
周咿赧然,手伸到半空,没有接过衣服,也没有收回去。
江亚胥看看周咿,又瞅瞅温嘉言,绷不住劲开始大笑:“好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要体罚女一号吧?”
温嘉言松了口气:“不罚就好。江老师,雪地里罚站的滋味不好受。”
江亚胥展开满是折痕的剧本,翻到中间的页面,拿起红蓝两色的中性笔,刷刷刷地写下几句话。“我不但不罚周咿,我还从她念错的台词里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另外,感谢嘉言,为我提供了‘雪地罚站’的情节构思。”
温嘉言瞠目结舌:“……江老师,明天上午彩排,这么短的时间,造雪机买不到啊!”
江亚胥微笑着摆手:“你专心演好你的角色。舞台人工降雪,我自有妙计。”
周咿凑近,看清了江亚胥修改后的台词。
“这里您不该圈红色,江老师,我没有念错。”
“神明”二字,即将从周咿嘴里脱口而出,排练厅大门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对不起,打扰了。”覃野的声音如青檀击玉,叩击着在场每位演员的耳膜,“江老师,我有急事找周咿帮忙,您能批准她一个小时的事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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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大红驶下城市主干道高架桥,燕都市安定医院七个大字赫然映入周咿的眼帘。
“先生,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亲眼看看指引你的那位神明。”医院门口的自动道闸起落杆抬起,覃野将大红驶进停车场的空位,“你需要一份正式的精神鉴定报告。这样的话,神明就不会离你远去了。”
车未停稳,周咿忽然解开了安全带。
她右手搭在车门上:“你说过,神明无处不在。既然相信它存在,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证明?”
“为了保护你。”覃野抓紧周咿的手,阻止她提前离开。
旧雪没有融化,新雪悄然飘临。
路上的积雪无人清理,从停车场走到门诊部,覃野半扶半抱着极不配合的周咿,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险些摔倒。
走进西面墙壁雪白的诊室,周咿被正对面一盏闪着耀眼白光的灯晃了眼睛。
她抬手遮在眼前,没能看清医生的长相,却听见一个熟悉的久违了的声线。“小咿,坐过来吧。”
“飞哥?”周咿惊喜过望,“你怎么在这儿?”
盛鸿飞一身医生白袍,端坐于办公桌后。他神色平静,左手握着一杆签字笔,指尖灵活地不停转动着:“来,坐下。我拿个表格给你填。”
周咿走近,坐到盛鸿飞对面,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飞哥?”
覃野关紧诊室的门,加了一道反锁。
他举着手机贴紧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全体人员就位。小聂,你切断这个房间的电路,屏蔽所有电子设备的网络信号。”
话音刚落,那盏闪着白光的灯瞬间熄灭。与此同时,连接插座的电脑和医疗仪器黑了屏,天花板一角安装的监控摄像头不再工作。
周咿取出背包夹层的手机,发现屏幕右上角原来满格的信号变成了灰色。
“你们?”她把手机放回桌面,“早就猜到我要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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