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咿把围巾下摆塞进风衣领口,抬头笑了笑:“谢谢你这么坦白。”
“最后一次治疗,你居然冲我甩脸子!”胡哲贤耿耿于怀,“从来没有人那样对我!你凭什么?”
周咿唇角含笑,语声不疾不徐:“凭我很烦你对待病人的态度,总是斜眼看人,不尊重,更漠不关心。你毫无感情照本宣科地念教材上的东西,千篇一律的空洞理论,根本不是对症治疗。”
胡哲贤瞪圆眼睛:“你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个人之见,你不必放在心上。和你一样,我也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周咿厌烦无休止地打嘴仗,她切回正题,“你和胡娉妮究竟是什么关系?父女?叔侄?”
“她是我妹妹!”
胡哲贤言之凿凿,不像是临时起意瞎编。看着眼前这个中等个体形偏胖的三十岁男人,周咿着实受到了惊吓。
“胡娉妮是你的妹妹,那么黑色商务车的司机是谁?你的弟弟?”周咿不禁追问。
“能被你猜中,说明我和他们的关系算不上是秘密了。”
胡娉妮和乔小骞年纪相仿,坐在黑色七座商务车驾驶位的男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飞快地分析对比了他们两人和胡哲贤外貌上的共同点,周咿立即得出结论。
“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三兄妹?”
“尽情嘲笑吧!”胡哲贤脸色铁青,“我的家庭组成就是跟别人家不同。从小我就知道,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爸死了以后,那两位小妈也没活几年……临死前托孤,呵呵,多么可笑的表演。大结局就是,我成了令忠瀚和胡娉妮唯一的亲人。”
周咿察觉出了一个疑点:“姓马的男人称呼开商务车的司机‘小令’,他并不姓胡,难道随母姓?”
胡哲贤愣了:“……我弟总共没跟你聊两句天,你怎么注意到他的姓氏和我不一样?”牙疼似的捂住脸颊,胡哲贤往前迈了一步,接近周咿:“他们说得没错,你真的是个劲敌,不能小看你。”
“令”这个姓氏,不算常见。
周咿心中豁然开朗:“伤害乔小骞的罪魁祸首令暖昕,是你弟弟令忠瀚的亲妹妹!”
“呵,是啊,没什么可稀奇的!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令忠瀚他妈给他找了个便宜老爸。”胡哲贤皮笑肉不笑,“那男的是个有钱的主儿,令忠瀚他妈想稳固老公的心思,所以给他生了个宝贝女儿。出生在这种家庭,令暖昕真够不幸的。”
周咿冷笑道:“把自己的不幸强加到别人头上,肆意侮辱霸凌同学,甚至想杀害同学——她就是你眼中‘不幸的女孩’令暖昕。”
胡哲贤撇撇嘴:“关系复杂的家庭,养不出幸福的小孩。”
周咿说:“地球上这么多人,家庭组成比你更复杂的人多了,胡老师,你无需自卑。”
一席话噎得胡哲贤哑口无言。
捋清人物关系,周咿的心绪回归平静。
她没有放弃“柿子大战”的构思,只是在默默等待时机。
胡哲贤发泄似的说完,突然噤声不语。他定定地望着周咿,像是一尊除了眼珠能转其他部位都被浇筑在石膏里的雕塑。
周咿双手揣进风衣兜。
左手触碰到了覃野给她的防狼报警器,一个差点被她遗忘的脱险神器。“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单是报仇,太便宜你了。”宛如雕塑的胡哲贤嘴唇动了动,“我只负责‘守株待兔’,然后把你带到指定的地点。至于其他人会对你做什么,我不过问,不参与,随他们的便。”
周咿“束手就擒”,将两只手伸向胡哲贤。
“免去中间过程,我跟你走。”
话音缭绕在耳边,周咿已然反剪了胡哲贤的胳膊拧到他的背后。
目睹了一切的柿子树静静伫立,它的枝桠被晚风轻轻吹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沙沙声,仿佛在为周咿高声喝彩。
不费吹灰之力,周咿控制了胡哲贤。
她用扎马尾辫的弹力发绳捆住他的手腕,推他到吉普车大红一侧站定。
覃野在后座靠里的位置放了一个工具箱,和江予海用惯了的那个规格相仿,箱子上盖贴了一张“萤火”标志的贴纸。
周咿把胡哲贤推进车里,关紧车门。
随后她绕到另一侧,打开工具箱,顺利地找到了一把工业级剪式管切刀。
锋利的刀刃,被过往车辆的灯光照耀,寒光四射。
胡哲贤不敢开口说话,身体瑟缩着,往相反方向悄悄挪动身体。
周咿的声音划破寂静:“胡老师,你躲什么?”
胡哲贤停下试图逃跑的动作:“……周咿,故意伤人、非法拘禁都是要入刑的。你别干傻事,把那东西拿远点……听人劝,吃饱饭,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家里人想想啊!”
“可惜没有胶布和扎线带。”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劝你不要干违法的勾当……”
“我听得懂。”周咿放下管切刀,拿起一捆登山绳,抽出一头拉拽几下,试验牢固度,“我没别的想法,只是希望你尝一尝你妹妹折磨乔小骞的那种滋味。”
胡哲贤闭上嘴,眼珠却转个不停。
周咿剪下一段登山绳,绑住胡哲贤的双手。“先给你的脚踝一点自由,等它准备逃跑的时候,我再给它好好上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