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咿稍稍等了一两分钟才下车。
前面是省内高速的高架桥,驶过的出租车都搭载着乘客,几乎看不到空车。附近不远处有公交车站和地铁站,返回儿艺的路线比较绕,地图APP规划的用时最短路线也要花上一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
不管搭乘什么交通工具,上午的带妆彩排肯定是迟到了。
江亚胥的手机打不通,发信息也没回音。周咿只得在《星夜》剧组群里说明情况,而后又单独联系了温嘉言和顾湛恩,拜托他俩转告江亚胥,自己会尽最大努力赶到剧场。
温嘉言回复得很快:“不用着急,今天的彩排取消了。”
周咿不禁一怔,连忙发了三个“?”过去。
还没收到温嘉言第二条信息,顾湛恩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咿接通:“出什么事了?”
顾湛恩叹了口气:“不知道谁那么闲得慌,向上级部门匿名举报《星夜》剧本内容导向不良,不适合未成年观众观看。江老师气不过,抱着电脑和剧本打印稿找领导理论去了。”
周咿心绪复杂,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湛恩接着说道:“小咿,你不用急着赶路,注意安全。江老师给我们放了半天假,等到下午两点她从文化局回来,再召集大家开会。”
“我知道了。”
在交警摩托车的鸣笛声中,周咿挂断电话,迈步走向公交车站。
《星夜》的主题积极阳光,根本不存在导向不良的问题。
江亚胥创作剧本之初,早早地明确了借物喻人的表现手法,将夜空中常见的星辰比作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全剧讲述了一个反校园欺凌的故事。
这部剧,旨在教会小观众们如何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谁会故意颠倒黑白?
踏上公交车站站台的一瞬间,周咿脑海中出现了两名怀疑对象。
傅开朗和郝曼思。
前者是因为收受小演员家长贿赂一事败露停职反省,后者是受到蔡博荣的连累而到了一种无戏可演的境地。
《星夜》筹备阶段,傅开朗特意登门拜访江亚胥,请求江老师给他一个机会,哪怕是在剧组打打杂他也愿意。但是,江亚胥拒绝了傅开朗,理由是他的停职反省时间未到,谁都不能违反剧院内部的规矩。
郝曼思没敢直接找江亚胥。她先后和张韬、汪雪芳、滕佳怡套近乎,希望他们三人帮忙在江亚胥面前说说好话。
张韬和汪雪芳了解江亚胥的个性,他俩当面拒绝了郝曼思。
滕佳怡毕竟是新人,又有着冲击主角的野心,和剧院所有人搞好关系是她最迫切的想法。
郝曼思今时今日的遭遇虽是咎由自取,滕佳怡却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答应帮郝曼思向江亚胥求情。
滕佳怡先是主动接近江亚胥,嘘寒问暖。双方熟悉程度加深之后,滕佳怡每天按时提醒江亚胥服药,给江亚胥订健康餐,甚至买了颈椎按摩仪和足浴盆送到江亚胥家里。一来二去,江亚胥被滕佳怡烦得头疼,决定为郝曼思安排一个布景板的群众角色,免得滕佳怡天天找上门纠缠。
郝曼思饰演的角色是大犬座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星,对应着校园里欺凌同学主谋者的某位小跟班。
周咿饰演的天狼星,是遭到欺凌奋起反抗的女主角。
尽管两个角色同属大犬座,但在剧中的待遇大相径庭。
相比周咿贯穿全剧的演出,郝曼思的台词仅有两句,一句是“不打她打谁?”,另一句是“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跟着大家起哄,我是怕不合群就被他们排挤。”
假如举报者是傅开朗,他这么做大概率是为了搅局。
倘若举报者是郝曼思,那么她的行为就是典型的“吃饭砸锅”,自己吃不着山珍海味,干脆毁了大家一起创造的劳动成果。
刚才的电话里,顾湛恩说举报者匿名,暂时查不到是谁干的这件糟心事。
傅开朗和郝曼思的嫌疑最大。
除了这两位,江亚胥的竞争对手也有可能是举报者。
年龄与江亚胥相差无几的另一位资深编剧兼导演游忠廉,连续三部剧折戟沉沙,失去公演和巡演的机会。游忠廉最新上报的剧目申请书又被打回,修改意见标注着该剧本百分之四十的内容借鉴了经典儿童舞台剧《小红伞》,必须重写。
与此同时,江亚胥原创的每部剧都获得观众和剧评家的好评,无形中衬托出了游忠廉的失败。
校园欺凌素来是敏感话题。
以反校园欺凌的题材创作剧本,江亚胥顶着压力,从未说过轻易放弃的话。塑造人物的过程艰辛曲折,江亚胥先后采访了五十几位被校园欺凌过的网友,收集了第一手的真实素材。
关于法律专业问题和社会求助渠道,江亚胥不仅调查了燕都市本地的,还联系了全国各地的青少年法律援助中心,整理出各个机构的联系方式,印刷在了宣传海报的右下角。
最后,江亚胥在剧本中构建了一个完善的体系,既与现实相符,又能够潜移默化地向观众普及法律知识,可谓用心良苦。
好剧本是磨出来的,江亚胥正是那种不畏困难、坚持磨到底的编剧。
周咿敬佩江亚胥这样德艺双馨的前辈。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揪出那个歪曲事实的匿名举报者,让《星夜》顺利在舞台上演出,让更多的小观众从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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