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车时间还剩十分钟,检票的队伍在远处的检票口一点点向前挪动着,中巴车停在检票口外的小广场上,迎接着回家的人们。
安安情绪低落,从听到检票的广播起,一直忍着不让眼圈泛红,半坐在立在地上的行李箱上,攥着车票,望着地面发呆。倒是陆风,什么场合也止不住他的沟通欲望,吧啦吧啦拉着章家明说个不停。
“风哥,你知道你多亮吗?”章家明无奈地笑,推着陆风背向他们,“来,你照照远处,顺便给我挡挡。”
“靠,你要干什么不轨行为?”陆风最近学会了学校里男生们的口头语。
章家明不理他,拉起安安,抱住:“别哭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安安反倒是忍不住了。眼泪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洇湿了他的衣服。他给她擦眼泪,有点无措,有点心疼,差点忍不住几欲从胸口撕裂而出的不舍。
“好了没?”陆风一直没有回头,一堵墙般立在两人身侧,“再不走,车走了啊。”
“走吧。”章家明拉过安安的行李箱。
“章家明”,安安擦了把眼泪,把行李箱从他手中接过来,“这次你先走吧,别去站外等我的车了。”
章家明轻轻抹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滴:“好,我先走。”
他倒退着边走边看向她,冲她笑着摆手,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候车室外。
安安的眼泪又不听话地冲出来,她不愿意再看到他在汽车站外孤单的立着。看向她的车时,她却只能随着车子慢慢加速,一路向前,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什么都不能说。但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是她看着他走,她还是觉得他好孤独,清瘦的背影在她的泪水里飘来荡去,让她想抓也抓不住。
他的身影消失在候车室门口的一刻,安安无力地蹲在地上,埋头哭出了声音。
陆风无奈地叹气,拉她起来进了站,上了车。
踏上车门的一刻,车子启动,缓缓出站。
安安打开窗子看向他过去站立的地方,这次,他真的没在,她颓然地坐回座位。
车子加了速度,拐弯行远。
章家明从水果摊位的一堆摞得很高的纸箱后走了出来,望着已无踪迹可循的方向。
他快步走向车子拐弯的地方,又顺着公路前行一段,直到分岔路口。
这样,可以离她的女孩儿近一点,他想。
车上。
“行了啊,不知道的以为生离死别呢,一个二十天的寒假,你要搞成这样吗?”陆风难得安静了一会后才开口。
安安没心情说话。
离别固然难过,但她的眼泪,多半是因为那份无法排解的心疼。他会在哪过寒假?他会在哪过年?除了五爷爷,还有人陪他吗?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口处像压上了千斤重石,心脏在胸腔中慢慢被压到无力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直奔胸口而去,喘不上气,憋闷、无力。
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想:还是快点长大吧,长大到可以名正言顺的陪着他的那一天。
可谁又能拨动时光的脉搏呢?它不会因你欢乐而停留,更不会因你痛苦而飞奔。
陆风也没见过安安今天的样子。她通常都是冷冷的、淡淡的,见过她哭,没见过这样不管不顾地哭。
他从背包里拿出水杯递给她,没再揶揄她。
安安冷静了一些,头靠在窗子上发呆。
一路无话。
车子行过一半时,安安坐直身子,看了眼陆风:“陆风,我想和我爸妈说”。
“说?说什么?”陆风转头看她,继而眼睛瞪大:“不行。”
“为什么不行?”安安眼睛看向窗外,“我没和你商量。”
“安安,你什么情况?怎么年龄长了,心性倒是倒退了。处对象这事儿就够任性了”,他压低声音,“还要和家里说?你听说过谁早恋主动和家里坦白的,瞒着还来不及呢好吗?”
说完还不解气,把水杯一把拿了回来:“别喝了,你是把水都喝脑子里去了吗?”
“早晚都得说,我觉得我爸妈应该能接受。”安安也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倒是耐心下来。
“你爸妈能接受,我爸妈接受不了啊。”陆风不自觉就提高了音量。
安安抬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的人,车里暖气给的足,大多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反应了下陆风的话,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刚才的积郁好像都被他气没了一半:“你这什么逻辑?”
“还笑、还笑,你是没心没肺吗?我说的不对吗?逻辑对着呢。你以为我爸这十几年的儿媳妇是白叫的啊!”陆风好像真的动气了。
“那不就是大人之间开的玩笑吗,没有人当真啊。”安安不再笑。
“你怎么知道没人当真?至少我爸就很当真。”陆风还是很激动,“我跟你说,肯定不行啊,你处对象我不管,但至少我找对象前,你不准和家里说。”
安安一时语塞,本来也没拿定的主意,也就更加不确定了。
半天,她说:“你还是等大学后再找吧,别学我。”
“哼,你还知道自己不对呢。”陆风还是没好气,嘟囔着说。
“我从来没说自己对啊。”安安叹了口气。
“行了,别自怜自艾的了。你也可以了,啥也没耽误,第一是你,有对象的也是你。你看看我,从前被你压一头,现在被那个怪人压一头,千年的老二。更惨的是……”,他突然停了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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