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瑶问他,“相公想再睡会儿吗?”
程五郎道:“你先出去吧,我想换套衣裳。”
待会儿要穿的干净外袍就搁在炕头柜上,他说的换衣裳,应该是换里衣。
林水瑶马上去书篓里给他翻出前两天刚做的绣了小金元宝那套,“今儿天气应该不错,相公快换,我顺手就洗了,然后吃早饭,送你去县城。”
程五郎闻言,俊脸上有片刻的僵硬。
“不用。”他道:“我自己洗。”
又自己洗?
林水瑶总觉得他怪怪的,“相公,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程五郎深吸口气,语调平缓下来,“我主要就是突然想洗衣服。”
林水瑶琢磨着,他应该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犯困,想洗衣服精神精神,便没再多说什么,“那我先去灶屋生火烧水啦!”
林水瑶出去后,程五郎才慢吞吞掀开被子,然后换下身上那套弄脏了的里衣亵裤,穿上外袍。
昨天晚上打来的水还剩半桶,他没去灶屋,也没等林水瑶烧热水,就着那半桶冷水倒进木盆,又往里倒了点儿皂角粉开始揉搓。
大早上的,水凉刺骨,但好在,总算是没让小丫头发现端倪。
林水瑶来到灶屋,发现四郎媳妇早就在里头忙活,不仅生了火,连馒头都已经给蒸上了。
她应该是只胡乱抹了把脸,还没来得及捯饬自己,头发有些凌乱。
“四嫂,你这么早呀?”
确实早,这会儿天才刚破晓。
但如今开春农忙,村人们睡得早起得也早,村道上早有人扛着锄头牵着牛准备下田,时不时地传来牛叫声和牛脖子里的铃铛声。
见她进来,四郎媳妇擦擦手,道:“想着男人要去县城了,我没怎么睡。”
林水瑶顿时有些尴尬。
算下来,五郎还是头回离家这么久这么远。按理说,她昨天晚上应该像四嫂那样担心得睡不着才对,可她好像睡得还挺香,连梦都没做一个?
见林水瑶低着头没说话,四郎媳妇以为她在担心五郎,便宽慰道:“你也别太忧心了,他们去县城读书是有旬休的,每个月能回来三次。”
又告诉她另一个灶上的锅里有热水,只管打去洗漱。
林水瑶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桶。
等她折回去,就见程五郎已经把衣裳洗了,正等着漂。
林水瑶盯着他看了看,俩大黑眼圈还在,但瞧着的确是比先前更精神了。
看来昨天晚上那老鼠还挺闹腾人,可惜她睡得太死什么都不知道。
拎着桶去兑了温水回来,小两口开始洗漱。
家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了。
林小乖打着哈欠准备去茅厕,余光瞥到站在院里晾衣裳的程五郎,当即就是一愣,“你昨天晚上让人给揍了?”
程五郎没搭理他,晾完衣服转身回屋。
霍三两口子昨天晚上没回去,在北屋空着的那间房里歇了一宿。
早饭后,他们夫妻要带程三宝和成哥儿去镇上入学,便跟程老爹一道走了。
程大郎负责送程四郎和程五郎去县城,这会儿正在外面喂骡子。
四郎媳妇站在他们家门口,低声跟程四郎交代着什么。
自从上次得了程五郎提点,程四郎对媳妇儿的态度和软了不少,当下也没反驳她,她说什么,他便只管点头。
程五郎背上书篓,望了眼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小媳妇儿。
他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林水瑶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昨天晚上不方便,等你旬休回来,我给你炒一罐香喷喷的肉酱。”
程五郎:“没了?”
林水瑶有点懵,“是我忘了说什么吗?”
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媳妇儿未成年,程五郎缓缓道:“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望着男人走远的背影,林水瑶突然反应过来,高声道:“我会记得每天勤练字帖的!”
程五郎刚好走到门槛边,听到这一句,险些一个趔趄栽下去。
林小乖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姐,你再多说一个字儿,他就该吐血了。”
林水瑶一脸纳闷,“我觉得我说得挺好呀!”
林小乖:“那你觉得他想听吗?”
林水瑶更懵了,“他想听什么?”
“不知道。”林小乖摊手,“不如下次你直接问他。”
——
清河书院坐落于宣宁县城郊,背靠檀香山,西邻镜花湖。
建筑古朴,环境清幽。
上次考试从侧门进,今天入学走中门。
程四郎兄弟俩到了后,被负责接待的人带去跟其他几位考中的学生一块儿行拜师礼。
程五郎是被荀院长亲自选中的,免束脩银,只需给束脩六礼即可。
程四郎和其他几位则是除了束脩六礼,还得另交二两银子。
行完拜师礼,开始分班分寝舍。
清河书院总的分五个班,甲乙丙丁戊,越靠前的甲班,学生越拔尖儿,人数也相对最少。
戊班人数最多,光是学堂就有六个。
程四郎是有基础的秀才,分在丙班,程五郎零基础,直接最后一个班,戊班。
分班不同,寝舍自然也就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