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被这点动静惊醒,抬手看了一眼表。
她和李彦诺在一来一往间聊得太久,竟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温梦问,“我明天还有王宁德的专题要写,你是不是也要回去处理遗嘱的问题?”
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理应回归平常的日子。
可李彦诺没动。
刚刚温梦那番冗长的解释,他一字一句全都听了进去。眼下人被钉在地上,表情是肃穆的,看不出端倪,内里却被悔恨撕扯得不成样子。
温梦没有察觉,只是掏出手机,低头打开叫车软件。
她要回家去了。
而在这个时候,她听见李彦诺说:“那几年你过得是不是很辛苦?”
输入目的地的动作停下。温梦顿了顿,轻声回道:“还可以。”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李彦诺坚持道。是他不应该这么固执、这么逃避,像个傻子一样躲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假设里。
“好啦。”温梦笑了笑,试图缓和沉重的气氛,“我道过一次歉,你也道过一次歉。我们已经扯平了,不用再提了。”
但显然李彦诺不认可她的说法:“如果……”
“什么如果?”
“……王宁德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还能够有机会再遇到宋春娥,你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温梦讶异地看向李彦诺:“不能这样……”
李彦诺打断了她,又问:“温梦,你相信命运吗?”
如果曾经是命运让他们离散,那么眼下就又是命运指引着李彦诺回来、让他们在雨天里重逢,把该说的话讲清。
而李彦诺迫切地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想要挽回那些因为误会造成的伤痕。
如果这次,换他走向温梦——
李彦诺朝温梦迈了一步,低声开口:“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次,让我陪着你。
***
刮刀落在布上,留下一抹饱满的曲线。靠着对色彩的直觉和长久的练习,厚重的颜料被一点点铺陈开,成了雪白羽翼上小小的阴影。
廖维鸣后撤了些距离,仔细审视起画上的图案。眉毛不自觉蹙起,似乎是对刚才那一笔很不满意。停顿片刻,又抬手抹去了。
今晚不是很好的一夜。
修修改改,反复涂抹,总是不能达到理想的创作状态——也许问题并不是出在技法上,也不是出在构图上,而是画画的人正在思考什么事情。
叩,叩,叩。
画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推开一道小缝。
助理从外面探进头,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外卖盒子:“廖老师,我订了晚饭。”
“麻烦先放在桌上吧。”廖维鸣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我一会儿再吃。”
“不行啊,温老师之前专门嘱咐过我,说必须得看着您把饭吃了。不然一忙起来又忘了,回头再生病。”
廖维鸣握着刮刀的手略微停顿。
静默片刻,他从画布上侧过脸,决定把刚刚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抛给对方:“问你一件事。”
助理回答得很快:“是问今天有什么菜吗?叫的颐和居的套餐,都在温老师之前给的单子上。”
廖维鸣被逗笑了,摇摇头。
他抛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小赵,你相信命运吗?”
这一下来得太过没头没尾,颇有点哲学高度,彻底把助理给整懵了:“……啊?什么意思?”
廖维鸣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助理听明白了。虽然没有太跟上艺术家跳跃的思路,依旧有些犹豫地回答:“相信……吧?”
“为什么?”
“因为好多事情解释不了,只能用命运来概括了啊。”
“比如?”
小助理看出是要讨论一会儿的架势,干脆把外卖盒子放下,搔了搔脑袋:“比如前段时间,我着急出门,就有那么一天没带伞,结果刚好就赶上下今年夏天最大的那场暴雨,好险没给我浇死在半道上。还有……昨天打游戏的时候,女朋友非要来找我。我一个小时没看微信,结果就挨了一顿骂。廖老师,您说这不是命运,是什么呢?”
廖维鸣点了点,像是颇为认可对方的说法。他顿了下,转而开口:“筷子是在盒子里吗?”
哲学讨论总算结束了。
助理松了口气,连忙拉开外卖的袋子:“对,就在这儿呢。”
“谢谢,我现在吃。”
画室的门被关上,屋里重新只剩下廖维鸣一个人。
今晚的主菜是冬瓜炖排骨,看着清淡,调料加得也不算多,肉却炖得软烂,滋味很不错。这家店他和温梦去过一次,之后得到了养生大师的许可,被特许列入外卖备选范围内。
温梦特别注重这样的细节——在一起三年,她是真的在规划他们的生活,管理他的健康。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爱情的成分,她是关心他的,毋庸置疑。
廖维鸣夹起一块排骨,缓慢地咀嚼起来,继续思索起困扰着他的问题。
按小助理的回答,命运是存在的。
更通俗一点说,生活中的一切不过只是巧合而已。
廖维鸣虽然没有反驳对方,但他想了很久,觉得这样说并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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