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微微怔了一下,说道:“我……”
“还是本就没打算让她知道?”程怀瑾话语直白。
“不是什么大伤。”苏芷声音很低。
“不是什么大伤,刚刚你在车上哭了五分钟,在医院缝了三针,打了破伤风,现在还在挂水。”程怀瑾声线变得有些冰冷,“苏芷,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觉得你是重要的,那也不会有人把你当成重要的。”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让她知道也只会让她觉得难受。”苏芷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拔高:“而且她也不是故意的,并不怪她。”
“是不怪她,但你要让她知道。”
“我觉得没必要。”苏芷说道。
“是你觉得没必要,还是你害怕?”程怀瑾开口问道:“苏芷,你把自己看的太低了。”
他语气里又有那种隐约的失望,沉默半刻。
说道:“这让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也变得一文不值。”
安静的病房里,已经不再有窗外投射而来的光了。
冷白的顶灯亮起,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变得格外的清晰,也冰冷。
苏芷觉得一阵寒潮从自己的脚底升起,循着缓慢流动的血脉,触及到她的四肢百骸。
——“这让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也变得一文不值。”
手掌处的麻木似乎瞬间也传到了她的身体,程怀瑾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朝她泼出。
因他说的没错。
她害怕让言希知道,她害怕让言希担心。
她们之间并非是完全平等的、正常的友谊。
她愿意付出的更多。
只祈求言希能永远做她的朋友。
然而这也让程怀瑾为她做的一切同样变得一文不值。她觉得自己不值得,可她没办法觉得程怀瑾也不值得。
苏芷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雪白的纱布层层叠叠。
恍惚间,她想起很多程怀瑾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你不是寄人篱下,你只是住在这里。”
——“还聊吗?不聊我们回家。”
——“如果你愿意往上走,我很愿意帮你一把。但如果你仍然这样自暴自弃,我也无能为力。”
一而再,再而三。
程怀瑾对她伸出过援手,她拒绝过,怀疑过,也动摇过。
然而此刻,那种不愿意让他再失望的情绪像是疯长的藤蔓,将她的思绪完全地占满、填充。
她没办法接受程怀瑾的失望。
一丁点都会足以让她窒息了。
灯光下,她的手指显示出一种纸张般的苍白。
慢慢的,痛感回笼。
苏芷看着自己的左手,轻声问道:“我应该怎么说?”
程怀瑾侧目看过去,语气平缓:“把你当成是和她平等的朋友,告诉她这件事情。不需要她的道歉,但她必须要知道。”
“我可以晚上回家再给她发消息吗?”她祈求最后一点的缓和。
“可以。”他说道。
程怀瑾也朝后退了一步。
那寒潮慢慢地退了。
苏芷觉得自己凝结的血液重新回暖、融化。
她不想和程怀瑾这样僵持下去。
难熬的一段空白。
她嘴唇紧紧地抿起,目光看着自己展开放在茶几上的手。
冷不丁地,苏芷开口问道:“我的手指是不是很长?”
忽如其来地挑起新的话题,她自己也被惊得起了一层冷汗。
过分明显的欲盖弥彰了。
那拙劣的手法连她自己都无法忍受。
然而,她垂下的视线里,闯入了一只并不属于她的手。
透明的一方茶几上,程怀瑾的左手向上平展着放在了她伤手的旁边。
清晰的骨节,看起来修长而又有力。
他没有揭穿她。
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应和她。
宽大的掌根贴着她的指尖。
修长的指尖结束在她的腕心。
他们靠得好近。
那囫囵的痛感也被顷刻间无限放大。
她忍不住要颤抖,也强逼着自己镇定。
他的手好长。
干净,有力。
苏芷的心跳像是失足掉进了无底的深渊,狂乱无序的躁点,喷涌出炽热的火山岩浆。
他们相依的手掌,如此相近地靠在一起。
她几分茫然与忐忑地抬头看向程怀瑾。
男人低垂的神色认真而平静。
“是很长。”他轻声说道。
苏芷耳后烧红成浆。
看见程怀瑾收回了自己的手。
几分责备的语气,彻底带走了苏芷的心跳。
“但是你并不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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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怀瑾的出差被他彻底地推迟。
十二天后,他陪着苏芷重新去医院拆了线。伤口已经恢复得很好。医生叮嘱她千万不要抓挠,不然难保不留下疤痕。
两人从医院回到家时,李阿姨提醒苏芷她有一个快递刚到。
苏芷立马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剪刀,坐在茶几的旁边直接拆了起来。
并不大的一个包裹,但是包装得很是严实。
程怀瑾把外套递给李阿姨,也朝客厅走去。
苏芷把快递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套包装精美的笔记本,旁边的袋子里还装着很多贴纸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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