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监护人!”苏芷一下有些慌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程怀瑾知道她现在这样。
吴树山一下子怒了,用力把桌上的教案拿起又摔下,“我今天不叫你家长来治治你我就不姓吴。”
他说完就直接拿出了电话。
根本就像是早有准备,他甚至并未翻动太多就直接拨出了电话。
苏芷身子像被人紧紧捆住一般,怎么也动弹不了。
她该做些什么,冲上去把吴树山的手机抢走,砸碎吗?
她不能,她不能错更多了。
苏芷呼吸艰难,咬牙挤出:
“他很忙。”
可吴树山也只是极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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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程怀瑾来的时候,不过刚刚过了一刻。
苏芷站在办公室。
她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像是她欺骗了程怀瑾一般。
欺骗他她已经下定决定不会再做从前的蠢事,可如今却还是这样狼狈地被罚站在办公室里。
她有一种腾烧心口的羞愧感,可偏偏却又无能为力。
因这确实是她自己犯下的过错。
安静的走廊里,听得见程怀瑾走路的声音。吴树山率先走进了他的办公桌后,仰面看着程怀瑾走进来。
苏芷没有转身,她站在办公室靠门的角落。
她看见程怀瑾走进之后,无声地扫视了一眼。
随后,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是因为上次逃课的事情吗?”
灯下,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冷静而又耐心的目光像一只大网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芷抬起头。
好像第一次在停车场,被他抓住抽烟。
他眼中也从未有过任何恶意的预判或是指责。
只是想要她一个亲口的答案。
苏芷怔然,点了点头。
程怀瑾转身对吴树山说道:“吴老师,不如让苏芷先回去上课。”
吴树山此刻目的达成,哼哼笑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回去吧,学你的习去。”
苏芷却觉得步子像被粘连在地上,无法腾挪。
程怀瑾看了她一眼:“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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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教室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苏芷从坐下的第一刻,就再也没能安心地看下去一个字。
指针像是在她的心口划过,苏芷不知道吴树山到底会和程怀瑾说什么。她觉得心里发慌,后背的衬衫早已慢慢濡湿。
可是,她并未等候太久。
不过十分钟,她就看见程怀瑾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的窗外。
苏芷再难忍受,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了。
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程怀瑾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微微倚靠在铁制的栏杆上。
脚下,他身影被顶灯拖得细长,而后消失在不远处的楼梯转弯里。
苏芷慢吞吞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他朝你要钱了吗?”
程怀瑾垂眸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也朝苏昌铭要过。”
“你父亲给了吗?”
“没有。”
“所以他想试试新来的。”程怀瑾双手抱胸,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苏芷。
苏芷心头像是皲裂的土地,她没办法想象如果程怀瑾给了吴树山钱,她之后又要怎么还。
“那你给了吗?”她声音干而涩。
“你觉得呢?”程怀瑾淡声反问道。
苏芷不禁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目光俨然凛上了几分寒意,正不开玩笑地反问着苏芷。
是了。
是她第一次在停车场里见过的那个男人了。
那样残忍而又冷酷。
怎么会屈服于吴树山的敲诈。
“你没给。”
她说道。
昏暗的走廊里,他们的身影在楼梯的拐角处模糊、重合、消失。
男人将手伸出,指了指教室:“东西收下,今天先回去。”
苏芷什么都没问,转身走进了教室里。
空荡的楼梯,她安静地跟在程怀瑾的身后。
校园里冷寂得仿佛是末日审判的暗夜,只有男人步伐沉稳地走在她的前面。
苏芷闻得见他身上极淡的气息。
像是某个光影浮动的黄昏,也像是某支沉缓低吟的歌。
他不是什么坏人。
苏芷忍不住一直去想。
“程怀瑾。”她同样也忍不住要说。
那个男人止步,转过了身子。
树下,他脸侧被昏黄的路灯打亮。低垂的眼睫,似是认真地看着她。
从第一次看见他时警觉地后退,到后来她觉得那目光过分冷酷而不敢长久直视,到现在她可以在他的目光里屏息凝视。
苏芷眼睫轻颤,开口道:“谢谢你。”
程怀瑾没有回话。
苏芷抿了抿嘴唇,又说道:
“我知道你或许瞧不上我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想提醒你,不要信李年的那一套,他不是什么好人。”
苏芷抬头看着程怀瑾的眼睛。
灯光下,他瞳仁更显深邃。苏芷觉得像是一阵大风吹散了他曾经让她看不清的迷瘴。然而,她现在才发现,迷瘴的背后,也是无光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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