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她手指尚未碰到敞开的那扇门,却忽然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从后门大步走进。
身型壮硕,一言不发。
步履极快地上来就一边一个钳住了苏芷的胳膊。
毫无保留的力道,像是能把她的手臂轻易折断、绞烂。
冷汗倏地从她的后脊渗出。
苏芷咬紧牙关,开口道:“我要见李年。”
然而那个男人却像是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一般,只阴沉地对她说道:“我警告你,守点规矩!”
那人满脸横肉耸起,凶意肆溢。
说完,像是不经意般的抬眼看了看那位仍然矗立在门口像是“看热闹”的那位程姓客人。
最后几分忌惮模样地,只用手狠狠地又推了一把苏芷。
苏芷连连后退,只听“哐当”一声巨响。
后门阖上。
前厅被彻底切断了光源。
痛感后知后觉地从手臂袭上全身。
刚刚听到的一切更像是某种噩梦里的呓语。
苏芷忍着浑身的战栗重新抬头望去,昏暗的前厅里,只剩下了她和前台。
转投而来目光几分直白地染上了阴冷的笑意。
前台声音仍然柔和,却也像是冬日里扑面而来的一阵风。
无形而又锋利:
“我劝你现在快点滚,下次可没这种好运气。”
-
北川大学32号楼旁的停车场,苏芷一个人无声地在低矮的安全桩上坐了许久。
她右手掌用力地抵在腿面上,像是要抵消那种剧烈的疼痛感。
羞耻与恨意交相攀缠。
苏芷牙关轻轻地咬住,像是要克制那种无用的悲哀。
她恨自己要去求李年。
从前最是憎恶厌恨的,如今要这样被人羞辱地上门求见。
然而,她也恨自己连李年都见不了。
和苏昌铭大吵了这么多天,她别无办法了。
她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住了。
苏昌铭在她出生前就曾因为听信李年的话而大赚过一笔。从那以后,更是听信李年。苏芷出生后便被李年说成是是苏家的霉运。
于是,顺利时要她滚的远远的,遇到霉运时又要把她招回来挡灾。
从前三番两次地将她丢弃在乡下的表姑妈家。如今那家人的小孩快要高考,不肯再让苏芷来住,说是怕她影响考运。
苏昌铭如今又急着把生意转到美国定不可能再带上她,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姓程的叔叔,说是个十分厉害的大学教授,要把她就这样胡乱塞过去。
苏芷当真不明白,为何他们可以这样的狠心,仿佛自己真是个可以随意抛弃的垃圾。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阴冷的车库里,有四下游走的风在她的腿间穿梭。
苏芷重重地按了下眼眶,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
上面有言希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言希:今天的大学宣传讲座你不来吗?
言希:吴树山说请那个大学老师点名了,不去的话他就当作高三开学下马威要给人好看。
言希:已经开始了,你真不来吗?
苏芷目光快速地扫过这些消息,心里涩得发痛。
只快速地回复了她:我在旁边停车场等你下课。
她随后就将手机丢进了书包里。
清脆的一声碰击,苏芷低头看去。
是一只黑色的打火机。
片刻,有莫名的火在她的心里烧起。
她目光长久地看着那只黑色的打火机,像是某种逐渐织连坚固的密网,指引她缓慢伸手探进了书包的最里层。
一个软质的香烟盒。
薄荷蓝盒身,上面有两道银白的花纹。
苏芷手指并不熟练地将外侧透明塑料纸拆下,细长的一根烟体被她捻在手里,她目光有些失神地望着发白的指尖。
手臂疼痛得开始发抖。
眼圈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胀。
苏芷像是竭力要阻止这种无法控制的狼狈一般,又一次快速伸手掏出了那只黑色的打火机。
咔嚓,咔嚓。
两下滑石打过,她并不熟练,甚至还有些生疏。
指尖又一下用力,被粗粝的滑石磨出深红的印子,终于起了火。
她把细烟放在唇间,凑近了去点火,猛地吸了一口,浓烈而又冲头的凉意顿入鼻息,她连忙拿出烟身,蹲在地上重重地咳了几声。
眼泪被呛出。
苏芷胡乱抹了一把,正要再试,忽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如果这是你第一次抽烟,至少不该是在这种糟糕的情绪下作出决定。
深泉浸入山林般的冷彻,他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苏芷倏地抬头,阳光从他的身后袭来,一瞬间瞳孔收缩,她有片刻的眩晕,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苏芷伸手遮住了光线的来源,瞳孔慢慢放大。
竟是在李年那见过的那个男人。
——程先生。
他此时套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白色袖口被放下,露出一截在黑色的衣袖外。左手腕上还是那只银色的机械手表。苏芷这次凑近了,才看得清。
银色的圆润表盘搭配钻石深蓝底色,三个小巧的副钟表精细绝伦,玫瑰金色的走针跃然于上,表盘的偏上方,刻着:Patel Philip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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