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老宅如今只有因夫君去世,孙女失踪卧病在床的老祖母。
温禾城和两个儿子都顾不上守孝,全在岐安县郊外的匪窟附近守着,为存温嘉月最后一丝清誉,只秘密上书圣上请求剿匪。
只是这世间的悠悠众口最是难堵,一个缺口便可致千里决堤。
更何况温嘉月那副容貌便是无尽的祸端,尤其在孟良那样犄角旮旯的地方。
而那所谓的“救命恩人”又能存几分干净心思?
陆凛的两身衣裳做好时,秋意已染上枝头,晚上的蚊虫少了,天气也凉了许多,翘首以盼的嘉月渐渐有了焦灼和不安。
北丹离孟良近些,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往返,信早该到了。
如今了无音讯,或许是被有心之人拦截,没有送到父兄那里,或许是驿使弄丢,而最后的可能嘉月不愿去想,也不会相信。
给陆凛送衣服的路上她神思恍惚,被院口的门槛绊到,差点跌下去。
“路也走不会了?”
第10章 遇 出走
男人拎着她的衣领,将人提稳后便松了手,越过她往里走。
望着他的背影,嘉月翕动着唇瓣,明眸中有几分无助和忐忑。
“陆凛,最近可有给我的信?”
小跑着追上他,尽管知道问出来会惹得他不快,臭脸相向,但她真的等不及了。
“说说吧,良心被哪条狗吃了?我也好杀了给你取回来。”
“总得听点人话。”
转过身,陆凛似是随意地动了动拇指,手中的剑出鞘,寒光闪烁的同时,带起一阵凌烈杀意。
在他面前的女孩抱着衣服踉跄着退后两步,楚楚可怜的桃花眼瞬间红了。
“没,没有,我就是等得太急了,我不知道哥哥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来,我,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轻笑一声,陆凛用冰凉的剑柄挑起她的下颚,凝着她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眸中划过一抹让人胆颤的幽光。
“温嘉月,知道自己是麻烦就别惹我生气,这双腿离了我能跑多远?”
“真想让我把你当菩萨供着?”
手中装衣服的盘子骤然落地,嘉月的泪水顷刻决堤,她嗫嚅着唇瓣,倔强地圆睁一双美眸,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可她的双腿却在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
父兄了无音讯,而陆凛就是个捂不出感情的臭石头。
温嘉月,你怎可落魄至此。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陆凛眼前离开的,回到屋中后女孩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小脸埋在臂弯间,哭得无声无息。
心里疼,连呼吸都跟着难受,比那一晚还要强烈的无助感源源不断。
嘉月在床上坐了一夜,第二日她支开钱妈妈,秋玉和春锦,戴上帷帽独自从后门出了府。
街上人来人往,她许久没出来了,本能地有些胆怯,但去北丹必须要租马车,要备些盘缠。
而这些都需要钱。
嘉月手上有陆凛每月给的三十几两,但她担心不够,便又向路人打听到一家典当行,将带出来的两支玉簪当了。
荷包里塞得满满,统共有百两银子,足够回家了。
但孟良不算小,嘉月又只出来过一次,且是坐着马车,她不识得路,全靠向街上的行人打听,终于在天黑前摸索到东城门。
这附近有租马车的地方,可天色已晚,嘉月不敢连夜出城,准备先找一间客栈落脚。
只是还没走出这条街,秋雨便被一阵大风卷了过来,她避无可避,狼狈地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边境比京城冷许多,雨珠打在身上甚至有几分刺骨的疼,嘉月环着双肩瑟瑟发抖。
轻纱在风中飞舞,被雨打湿,脏了,也重了,她不知道是该望不停落下的雨,还是看越来越污浊的纱。
眼眶越来越酸,泪水蜿蜒过嘉月没了血色的面颊,砸落在一地雨水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变小,而头顶的夜幕也尽数拉开,乌云未曾完全散开,月亮挣脱不得,透不出一丝清辉。
这一夜很黑,也很冷。
家家户户都亮起灯火,大街小巷渐渐没了人烟。
嘉月扶着墙站起来,好一会身子才有丝许力气,只是她冷得四肢僵硬,哆嗦不停,克制不住。
摘了帽子,女孩一步一顿地沿着长街缓缓向前,最后踏上了通往东城门的大路。
巍峨高耸,已然关闭的城门就在前方,嘉月抬起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水迹,圆睁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努力挤出倔强,安静地看着。
她不是麻烦,她可以自己回家。
父亲和哥哥一定是没有看到信,所以不曾出现。
她不会再麻烦陆凛。
就在嘉月沿着大路寻找客栈时,这片凄冷的静谧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淡,当纵马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时,她的身体反应甚至快过脑子,往城门方向跑起来。
“温,嘉,月!”
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沉和狰狞,在冷风的晕染下甚至有点阴森。
像是从地狱刮来的,追着她勾魂索命。
“再跑?!”
“啪”的一声响彻寒夜,马鞭擦过女孩的裙摆,重重砸落在她旁边的地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裂缝。
嘉月被吓得一个激灵,大眼睛里一片空茫,甚至忘记了哭,整个人僵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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