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回府时已过亥时三刻,嘉月在婢女秋玉的陪伴下来到他院中。
他还在沐浴更衣,她便执着信坐在书房的客椅上等候。
两封信,一个寄去北丹,一个寄去京城。
不管父兄在哪应该都能知道她的消息。
“写好了?”
不知不觉飘远的神思被男人略带潮湿哑意的声音唤回,嘉月怔怔地抬起头,在触及到他领口那一片结实的麦色肌肤时慌乱地收回视线,瓷白的小脸一片通红。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黑色寝衣,没披外衫,除了轮廓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粗硬的锁骨也半露在外面。
嘉月养在深闺,偶有外出也没见过男子这般,袒露……
“问你话呢。”
大刀阔斧,十分随意粗阔地坐到书案前,陆凛抬眼便看到要将小脑袋埋进脖子里的小姑娘,蹙了蹙眉,有几分不耐。
他今日一早就去了千户营,那些混账这三个多月懒散的不成样子,陆凛看得一肚子火,从早整到晚,过会还要写复职文书递交给齐指挥使。
“抱歉。”
“我写了两封信,内容都是一样的,一封要寄去北丹,一封要寄去京城。”
指尖轻轻摩挲着两封一模一样,署了大哥温嘉辰名讳的信,嘉月心存希翼温暖,唇角也不知不觉扬起来。
“拿过来。”
“嗯?”
还没完全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嘉月下意识抬头看去,大眼睛里有几分茫然,只是在触及到他那片肌肤时又急忙别过脸。
心跳又快又响,嘉月的指尖紧紧绞在一起,视线无处安放。
也没有注意到陆凛正在变的脸色。
第6章 遇 麻烦
“姑娘......”
秋玉忍不住小声提醒,清秀的脸上有丝许惧意。
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吓人了,她竟还没感觉到?
迟钝地回过神,嘉月又转过脸,对上了陆凛那双漆黑的,泛着戾气的眼眸。
或许是害怕,她的鼻头莫名酸了,美眸里雾气柔柔地缠绕,心底那些旖旎悸动消失殆尽。
“温嘉月,被无视的是我,你红哪门子的眼睛?”
“憋回去。”
眼神未变,迟凛的声音沉得不近人情,甚至有点训斥下属的狠劲。
没憋住,嘉月喉间溢出一声哽咽,她将两封信塞到秋玉手里,头也不回地跑出书房。
陆凛再看过来时,眼底只留下自她通红的眼角洒落的点点晶莹,以及白色发带定格的残影。
“大人,您的衣服......”
“姑娘她是大家闺秀,或许外男都没见过多少,又怎能接受您这样……”暴露。
将信放到桌边,秋玉硬着头皮替嘉月说话,陆凛刚刚的语气和态度她一个旁听的婢子都受不住,更别提嘉月。
京城的名门闺秀都注重礼仪教养,而孟良城的民风相对开放,换在本地女子眼里他这样倒也没什么。
“麻烦。”
余光扫过对他来说挺正常的领口,陆凛抬手揉了揉眉心,唤小厮进来研磨,提笔写公文。
府上先前只有男人,骤然多了嘉月,他自然不可能立刻意识到这些习惯问题。
更何况他现在没心思揣摩她那弯弯绕绕的少女柔肠。
临出门前秋玉又看了一眼陆凛那英俊不凡,却透着几分狠厉的脸,暗自叹气。
换作其他男人只怕恨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将人娶回家。
不过陆凛不近美色在孟良是出了名的,多少倾慕他的妙龄女子伤心而归,连孟雪都没能入他的眼。
只是没想到嘉月这样绝色的女子也不能成为例外。
哭着回来后,嘉月再没有踏出她的小院子一步。
尽管很想知道信是否寄出去,但一想到陆凛那凶狠的态度她心里就堵得难受,还抑制不住的疼。
总之委屈极了。
所以一直忍着没去问,直到第四日傍晚,陆凛主动踏进她的小院。
嘉月住进来后这里变得柔雅温暖,院子里的杂草没了,种上了整齐的花草,树下挂了秋千,而屋内褪色脱落的墙上多了水墨,屏风也被重新描绘。
搁浅在库房落灰的珠子被她用来串了帘子,挂在屋里,用以隔绝和装饰。
陆凛说过她要什么就给,所以嘉月这几日也没怎么客气。
“信送出去了。”
“拿着。”
小姑娘正在吃晚饭,陆凛直接在她对面落座,将锦盒放到桌上,余光扫过她头上白色的发带。
虽是要守孝,但这朴素到极点的打扮看着很不舒服。
像是他捡了人不负责,一直在苛待。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纤长的眼睫轻轻垂着,嘉月慢吞吞地搅动碗里热气腾腾的糯米粥,拒绝的话由她那软绵的嗓子发出,都变得无辜乖巧。
陆凛狭长的凤眸微眯,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少女始终低着头,好似不为所动。
反而给了陆凛一种是他在强人所难的荒谬错觉。
末了他勾唇轻笑,执起钱妈妈刚添置过来的碗筷,盛粥吃菜。
库房照用,却独独拒绝他送来的东西,小姑娘看着柔弱无害,脾气似乎不小。
“再问你一次,收不收?”
终是敌不过那源源不断的压迫感,嘉月抬头看了过去,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里面仿佛写着“想清楚”这三个极具威胁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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