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闹了一通后颓废下来,神色难掩暴戾,却又可怜巴巴地说些乞求的话,嘴唇哆嗦着,弯而浅的眼眸时而黯淡无光,时而带有森森寒意。
楚沉看着他,心口不断升起密密麻麻的痛感,像是即将溺亡的可怜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庄严。”他将口罩取到下巴颏,叫庄严的名字。
庄严鼻尖翕动,明白自己的狂躁犹如千万只触手一样张牙舞爪,难以压制,所以有点不敢看他,顿了几秒后直接垂下了头。
庄显睿和庄媛在这时也追了过来,见他俩站在树下拉拉扯扯,禁不住喊了一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他这一声引来了几个路边散步的病人和家属的注意,他们同时也将视线投向了树下。
庄严像是气极了,他憋红了脸,粗喘了一口气。
太窒息了,太难过了,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他真的后悔了,不该找到医院来,没有找来,就不用听楚沉讲那些让人心灰意冷的话,他现在头好疼,又怕压不住脾气想发火,想揍人,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楚沉发觉他的异常,没来得及出声,庄严就松开他跑了。
“哎嘿!小兔崽子!你还敢跑!”庄显睿连忙追过去。
“严严,你跑什么啊?!”庄媛无奈,三两步超了她爸,想着要不要像制服犯人那样制服他弟。
没等她做出决定,就听身后的楚沉大声喊了一声:“庄严,你跑我就走。”
庄严果然不跑了,再转过来时却是面无血色,气得连手脚都在发抖。
“就站在那里,别动。”楚沉心里像是被谁揪了一下,但他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绷着脸走到庄严面前。
见庄严嘴唇都在颤抖,实在无法,他只得选择将人拥进怀里,安抚小孩似的抚摸着庄严的后背。
庄严却疯狂挣扎着不让他抱,推扯间楚沉的眼睛被打了一下,对方这才安稳一点,减小了挣扎的幅度。
楚沉趁机束缚住他的两只手臂,庄严虽然不甘愿,却是没再动弹,浑身僵硬地被人抱着。
庄媛拧着眉心,她虽已猜到了两人的关系,迷茫之余,也觉得两个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实在过分,正想上前阻止胳膊却被人拉了一下,她转过脸,她爸冲她摇了摇头。
庄显睿脸绿得像个没切的西瓜,胸口动荡不定,倒没做出什么举动来。
在面对庄严时,他总是那么手足无措,他始终忘不了多年前病床上那个哭得苍白的小孩,忘不了当时心中无限的荒凉和愧疚,如今扮了多年的慈父,他的心肠的确被软化了,这时候他顾不上两个孩子的关系,他只担心庄严会伤心过度,会跑、会逃。
庄严喘着粗气,眼中渐渐湿润,“你威胁我?连你也要逼我?”
“我没有要逼你,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发脾气。”楚沉抱着他说,“我说的分开,并不是要分手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庄严语气恨恨,带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
“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楚沉松开他,右手顺势滑下牵起他的手,“你爸不同意我们,你知道吗?”
庄严撇撇嘴,虽然不甘心,但这是事实。
“你很爱庄叔叔和家人,对吗?”楚沉伸出手指捋开庄严额上挡眼的碎发。
他的手指触在额上冰冰凉凉,庄严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点头,“可你是我的,我也爱你。”
“我知道。”楚沉心跳快了一瞬,紧接着又有些怅然,“可你如果为了爱我,选择伤害庄叔叔和你的家人,是不是不对的?”
楚沉承认,在庄显睿找过他后,他深思熟虑这么久,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
原因既不是庄显睿所说的那些,诸如配不上、怕曝光等说辞,也不是他妄自菲薄,对自己没信心。
庄显睿不支持他俩,这是道难题,不恰当地说,这道题就像一段狗血的三角关系,庄严就是中间那个抉择的人,解题方法无非两项。
一是他俩就此断了,就当以前的事不存在,大家回归普通朋友。二是庄严和庄显睿断了,脱离父子关系,从此再无交集。
可是爱情和亲情同等重要,都珍贵、都得要,不能有了一个就丢掉另一个。
庄严和家人的关系很亲密,楚沉看得出来,也亲眼见证过。他自己从小就是个孤儿,从没体会过拥有家人的感觉,他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渴望过,也傻乎乎的期待过,他羡慕庄严所拥有的,也希望庄严一直拥有。
所以他更无法接受庄严因为他丢掉这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想法庄严理解不到,一下就谨慎起来,“我告诉你,对于我来说,我爱家人和爱你没有冲突,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分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动不动就发脾气。”楚沉敛着脸色,“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变得更成熟,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和你的亲人朋友相处融洽,学习也不要放下,你很聪明,一定要耐心学,我期待你长大。”
“当然,我也会努力获得你家人的认可。你要记得,我们的感情不是自私的,短暂的快乐不是快乐,我们互相给彼此一些时间,也给你爸爸一些时间,我会去找你。”他又说。
这不就是要分手么!
“我不!”庄严瞬间绷紧神经,语调崩溃,“我不!”他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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