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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初中开始一直住校,上小学那会儿人小,后来又被领养半年,这么算来,他其实从没在桂花巷久住过,在那边待得最长的大概是上高一那年,林若萍住院那段日子。
    再说他也没那么矫情。他长这么大,被人领走两次,又送回来,一直飘来飘去的,从没对任何地方产生过归属感,对住的地方早没了期待。
    庄严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惊了一跳,缓过来后不由自主冲楚沉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心态是真牛逼,不过吧,你们要搬的那地方我那天陪林姨去看了,楼层太高了不方便。不然我去找我爸吧,他人还是挺大方的,我让他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再不行我那儿也能住,我家就我和我姐两个人,正好你们来了还能热闹点儿。”
    庄严说得轻松,还带着一丝毫无顾虑的天真,楚沉没有正面回应他,只微微勾起唇角,抬手摁在他脑袋上,用力薅乱了他的头发。
    ……
    和预想的一样,这段对话之后没两天,林若萍就妥协了,在搬迁协议书上签了名字盖了手印。不过她没接受政府那边安排的临时住处,只私下里多拿了几万块钱的拆迁费。
    拆迁队正式动工的时间是在六月份,拆迁费会在同一时间统一发放。
    在此之前他们还有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寻找新的住所,本以为事情就此尘埃落定了,却不曾想临到收尾还是出了事。
    四月下旬的气温逐渐有上升的趋势,这些天的云层都开始薄了起来,清晨的晨露一消,太阳就毫不客气地高挂天边。
    这天十点刚过,街头尾巷刚吃过早饭的时间段,巷道口突然吵了起来,人数还不少,尖锐的叫骂声甚至压过了路过小电驴的喇叭声。
    路口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圈人,有老有小,阳光晒得所有人汗流浃背,他们面色极差,站中间的高个男人尤其面目狰狞,不时和周围人你言我语说着什么。
    为首那男人约摸四五十岁的样子,他仗着身材高壮,挤在吱哇乱叫的人堆中间大放厥词:“我警告你林若萍,政府这钱我要拿得不满意,你也休想拿走一分!”
    他们边说,边不停指摘男人对面面红耳赤的女人,言辞激进,语气嚣张。
    面对众人颇不讲理的指责,林若萍无言以对,她拒绝了政府的房子,靠着福利院和五个小孩的特殊待遇多拿了几万块钱,外人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事,可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今早上这波人突然冲进家门,骂她不配合政府工作,骂她自私自利,后来参与骂战的多了,重点也就偏了。
    有人开始打电话到政府闹事,说是不搬家了,要政府承诺,等拆迁款项到账后再额外拨几万块钱做安家费。
    桂花巷的人多是大字不识的农民,粗鄙惯了,真闹起来管你是不是国家政府,法律规定全是狗屁!
    对面当然不乐意,本来么,你协议书都签好了,房子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你这说不住就不住,不是平白给人家增加工作量么,一来二去,两边直接就在电话里吵起来了。
    像林若萍那样不住房多拿钱的肯定还有,不过就她被爆出来了,所谓枪打出头鸟,这带头闹事的人在政府那边讨不到好处,这怒火自然就开始往林若萍身上烧。
    “你这种做人不行啊,你说说你们那院子平时没少接受社区帮助吧?逢年过节的好处没少收吧?这分下来的房子给你你不肯住,非要私下拿多的钱,还闷声不响的,大伙儿都被你闷在鼓里,怎么好意思哦!”
    “你们看她这病殃殃的,怕是还说不得。”
    “老子怕她啊?”
    “……”
    什么事一旦和钱扯上关系,性子再好的人脸皮也能说破就破。
    林若萍本性温吞,又老实了大半辈子,此时楚沉又在学校,身边没个帮忙的,夏天在外头嗷嗷叫着,可它这时候小,没人当回事,她孤军一人,不是这帮挑事者的对手。
    她头发都被挤得要散不散,反驳的话完全被这些人侮辱的话语压着,几乎听不见。
    人群里闷得让人发慌,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她呼吸愈发急促,忍不住咳嗽起来,而这帮人却是一点停止的意思的都没有,没办法,她只得上手试图把人推开,这一推,就推坏了事。
    “嚯,你还敢推我?!”有人大喊了一声。
    接着就是你来我往的互相推搡,林若萍再忍不住,越咳越厉害,弓腰蹲下时,口中蓦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人群顿时慌了,立刻响起惊惧的尖叫声,她在其间摇摇欲坠,没一会儿便意识全无。
    ……
    楚沉接到街道办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往医院赶,庄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他跑也跟着跑,假条还是周帝泽帮他俩写的。
    下午两点多,饭点刚过,市人民医院一楼大厅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饭菜香、药物等多样混杂的味道。
    林若萍就睡在住院部六楼走廊外的单人床上,整条走廊约躺了十来个病人及在旁陪护的家属,护士医生在其间匆匆来匆匆去。
    他俩刚刚赶到,就有护士过来了,“谁是林若萍家属?”
    庄严和楚沉面面相觑,后者冲女护士点了下头。
    那女护士打量他一眼,“怎么是个学生,家里大人呢?”
    “我就是。”楚沉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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