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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牛家勤本来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勾勒事情的真相,没想到他俩一通长篇大论之后,落脚点竟然在贺白要毁了黑狗?
    不是,你不是黑狗少爷吗,你毁了黑狗干嘛啊?牛家勤迷茫了。
    就是想。贺白看了他一眼,明目张胆的应付他。
    牛家勤于是没话说了。
    不止这些,从最开始见到你,曲铭心,我就在想怎么通过你一点点毁掉我父亲的产业,毁掉那个囚禁我一生的笼子。
    贺白不再像刚才一样直直的盯着曲铭心了,他视线落在桌面上,手指轻点着桌面。他声音很轻,语调很随意,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曲铭心看得到他长长的颤抖的睫毛,和浓密睫毛遮挡下,那双若隐若现的闪着慌乱和痛苦的漂亮眼睛。
    这是应该是贺白第一次在人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今年24岁,13岁之前他在欧洲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起床面对的就是各种复杂混乱的知识和训练,他要学习练枪,以练格斗的名义被二百斤的雇佣兵揍到吐血,除此之外,还有来自颜陈的忽视和那永远也甩不开的阴影贺清平。
    颜陈只在他每个月考核时出现,对他的成绩略作评价后就会离开,偶尔颜陈会让贺白来见他,但他从不让贺白走近,他远远的坐在高处,视线朦胧的看着贺白,偶尔会入迷的盯着他呢喃出声,喊他阿宁。
    而每当颜陈这样喊出声,贺白就觉得浑身恶寒,恶感会从脚底一路飞快的窜上头顶,让他恨不得上去掐死颜陈,或者掐死自己。
    可那时的他只能转身离开,然后默默地松一口气。
    13岁那年他被送到了辽安,送他的人告诉他今后他就叫贺白,他要忘掉自己13岁之前的全部经历,从今往后,他就是孤儿。
    他在辽安市孤儿院待了两年,这个孤儿院又破又旧,跟他同龄的孩子几乎没有,他没有可以一起打发时间的玩伴,也没有可以交流谈心的朋友。他在这里,表面上是个失忆的孤儿,背地里却看着孤儿院背后的生意,被人逼着学处理黑狗的事。
    但那仍然是他觉得最放松的一段时间,因为他换了名字,因为颜陈不在,没有人会在他耳边强调贺清平这个名字,没有人会把他往贺清平的影子上安。
    他在孤儿院待了两年,两年后,当他已经差不多可以负责一部分黑狗的工作后,贺清桃找到了他,或者说颜陈让贺清桃找到了他。
    他以贺白的名字被贺清桃收养,生活条件一下子好了起来,不会有人在寒冬清晨叫醒他,也不会有人逼着他在发烧的时候算物理题。但是他最怕的东西还是来了,贺清桃收养它,是为了贺清平。
    贺清桃听说他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不敢对他讲贺清平,但是每当贺清桃慈祥的看着他时,每当贺清桃和他聊起往事不经意提到贺清平时,她的眼神和语气与颜陈一样,都让贺白觉得窒息。
    他每年会独自出国旅游一次,贺清桃以为他去环游世界,但其实他是被迫回到那个他待了十三年的笼子,接受颜陈的教导,听他下一步的安排。
    他按照颜陈的要求考上了公安大学,入学前他最后一次见到颜陈,贺白终于忍不住,问颜陈为什么要生下他。
    颜陈从不避讳贺白,贺白听他亲口讲过他对贺清平的爱意,也听过他用平淡无波的语气简单叙述他的母亲。贺白在这样鲜明的对比中只能感到迷茫,他想亲口问问颜陈,为什么这么爱贺清平,却又和宁姿如生下他。
    颜陈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很夸张的冷笑了一声,然后反问他:那你知不知道阿宁为什么会死?
    贺白知道答案,因为身不由己。
    无论是那个年纪的颜陈,还是现在的他。
    他们被这个姓氏束缚在这个巨大的无形的囚笼里,他们看似自由,看似只手遮天,可他们却连爱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
    当年的颜陈想要逃,可后果是他被抓回家,而贺清平死在辽安。谁都没想到缅甸水牢一别,他们竟然至死都没能再见。颜陈放弃了当年的抵抗,把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大宅子里,日复一日的对着贺清平的老照片怀念过去。
    而现在贺白看清楚了,他根本逃不出颜氏的笼子,他想要自由,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这个笼子,即使要拼尽全力,即使会同归于尽。
    那也是自由。
    曲铭心看着他,甚至想安慰他,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直接过去抱住贺白,或者给他一个吻,就像昨晚那样,两个人安静的拥抱在一起,不必说话也不必费心去安慰对方,只是暂时的休息和放松。
    但现在牛家勤在这里,他不想当着牛家勤的面做这些。
    曲铭心看着贺白仍在微微颤抖的睫毛,突然想起他初见的贺白,和相处这段时间的贺白。
    他从来都觉得贺白是个骄傲的人,是个从不示弱的人,而现在贺白在他们面前装作轻描淡写的揭开了自己的伤口,努力的藏住了自己的脆弱。
    曲铭心突然觉得贺白让他心疼。
    那种一直以来他在贺白身上感受到的脆弱感终于有了来处。
    他不自禁的想对着贺白伸出手来。
    然而贺白就像听见了他内心的想法那样,他突然放下了放在桌子上的手,向后靠了靠,抬眼看向曲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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