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轮回的法则,可比他想的还要冷酷!
“人祖盘古,好一个人祖盘古!”
天生万物!
人不过是其中之一!
人祖盘古,亦不过是人族之祖!
凭什么,祂能创这六道轮回,强将天地其余有生之灵纳入轮回之生,分以善恶优劣,人中劣者,放逐于恶道;别道优者,选而入人道!
万物何辜?
蜉蝣一族,朝生暮死……
又有何辜?
六道生死簿,一卷翻遍,却是叫他知道,既无自救之法,亦无救人之法……
傅朝生笑到末了,是满腔的惨烈。
他轻轻地松手,任由那生死簿落在地上,然后望向见愁,声音像是秋风吹过了落叶,带着难解的萧瑟:“故友原来早就知道……”
是啊。
若这生死簿中,有能保鲲魂魄不散的解救之法,她又怎会与他一般,袖手坐视祂这般消散于天地间呢?
傅朝生恍惚极了。
见愁在他松手后,身子便慢慢滑了下来,跌坐到了地上,淋漓的血迹从她身后的岩壁上一路淌落。
触目惊心。
她闭着眼,听着他颓然的言语,心绪一阵涌动,终还是慢慢睁了眼,望着他。
傅朝生被那洞壁上淌落的鲜血扎了眼,一下竟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来。
他半跪下来,想要靠近她。
可他的身躯已被如潮的黑气淹没,仅剩下残破的人形,想伸手触碰她,只颤着声道:“不要怕,不要怕我,是我错了,见愁……”
那是何等孤独而彷徨的眼神?
见愁眼底的泪一下滚落。
她红着眼眶,只觉有那么一柄利刃,凶狠地、不留半分余地地,一下楔进了她的胸膛,扎了个血肉淋漓,也让她在这一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不,你没有错……”
她闭上了眼,似乎想要止住眼底那涌动的泪意,可又如何忍得住?一时只觉怆然无比。
“是我错了。”
打从雪域密宗开始,她便不该让傅朝生涉足到这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中。纵他是至邪大妖,拥有绝强的本领,可这世间时到底从来只有耳闻,从未切身体验。
他又怎知,人心险恶?
可他不知,她该是知的。
况她本就在傅朝生身旁,原该将这人性的种种恶处告他知晓,也好对旁人有所防备。
若她真做到了毫无纰漏,今日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场惨剧的发生,而毫无阻止之力?
鲲死了。
不是傅朝生的错,是她的错……
傅朝生却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为自己方才犯下的过错而惶恐,他失去了鲲,实在怕极了。
他害怕自己连见愁也失去。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疯了一般地去弥补。
“不,没有事,没有事的……”
目光在四下里游荡,他寻找着什么,慌张,又好似茫无目的,直到最后才看见自己的手。
那沾满了鲲血的手。
明明是哭着的脸,却在向她笑:“没事,没事,我们还会有更好的,不要怕,不要怕……”
他将那几乎要为所有黑气都吞噬的五指紧紧握住,未干的鲜血都凝聚到一起,眨眼竟聚成了一枚赤红的道印!
是半片羽翼的形状!
然后他一下伸出手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这一瞬间,见愁忽然就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她看清了这枚道印的形状!
也听清了傅朝生那一句话!
竟是与她当年一人台上所闻,一般无二!
“不,我不想要……”
若这所谓更“更好的”的代价,是一名挚友的离去,她宁愿不要!
见愁泪涌,只想往后退。
可后面只有冰冷坚硬的岩壁,切在这一刻,傅朝生体内的力量,好似在极度的衰弱过后,达到了另一种极致,只一只手按在她肩上,竟锁住了她所有的力量!
躲不开,逃不了!
“不会很痛,不会很痛的。”
傅朝生呢喃着,并不知她为何不想要,只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于是伸出手去,拥住了她。
他用自己贫乏而拙劣的言语安慰着她。
可见愁并没有半点被安慰到的感觉,她只是清晰地感受到那受伤的肩胛之上,有什么冰冷又灼烫的东西落下了。
极寒,极炎!
在落下的那一刹那,便顺着她肩胛处的骨骼,向全身蔓延开去!
恐怖的痛楚,犹胜于当年初得帝江风雷翼道印之时!
但仅仅片刻后,便有一股力量自眉心透了进来,护住了她灵台,隔绝了周身一切袭来的痛苦。
模糊的视线里,是傅朝生那惶然又伤悲的眼。
“嗡”地一声颤鸣,整个岩洞之内的空气都震荡起来,下一刻,一片朦胧的虚影,便自她肩胛之上飞起!
透出她躯壳,透出这岩洞!
甚至透出了外面的天坑!
一直投射到十八层地狱之外,那极域阴沉的天空之中——垂天之翼,扶摇九万!
无数匆匆撤离的修士与鬼修抬首而望,依稀间竟想起了不久前在这战场上叱咤的鹏影……
见愁心底,忽然就空荡荡的一片。
来自上古妖神的本命道印,在这一刻充斥了她的身体,让她动也动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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