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以自己为道?
这算是什么回答?
这一刻, 所有听见这答案, 感知到她坚定的大能们, 心内都产生了无穷的疑惑。
他们听说过因果道, 杀戮道, 极情道,无情道, 五行道,甚至有绿叶老祖当初以无道入道, 破尽万法……
可从没听说过什么“我道”啊!
她若以自己为道,那这天地,这天地间真正的“道”,又算是什么?
这样的回答——
何异于挑衅天道?!
别说是已经经历过问心的那些大能了,就是此时此地禅宗的普通僧人们, 都被见愁这回答给吓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 谁也没有预料!
这可是完全不同于寻常劫雷的“问心”啊!这样说……
真的不会出事?
一时之间, 众人竟都不由为见愁捏了一把冷汗。
远在崖山的扶道山人更是差点脸都绿了,险些就破口大骂, 那袖子又是一撸, 要一个大挪移过去抽醒这蠢徒弟。
可没想到, 又是旁边的傅朝生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扶道气急,叉腰就骂他。“没看到我徒儿都要死了吗!”
傅朝生才来崖山没几天,对扶道山人的脾气还不是特别了解。而且他也没明白,这情形,他就算是过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但这话他也没问。
只松了手,慢慢地笑了一下:“死不了的。”
真是他娘的站着说话腰不疼啊,扶道山人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见愁的真朋友,别是仇人来的吧?
“这都什么时——”
他开口就要发怒,谁想话还没说完,灵识感应,西海禅宗上空的旋涡,变化已生!
扶道山人面色一变,顿时把剩下的话都吞了进去。
这个范围和程度的劫云覆盖之下,即便是大挪移都没有办法穿透,只能到禅宗外面再飞进去,那时候早都来不及了。
他只带了几分少见的紧张,关注着道劫的变化。
整个禅宗,都被旋涡聚拢的云层所覆盖,模糊在阴影中。
立身在这阴影之中的见愁,身形变得越发醒目,青丝共衣袍飘飞之间,恍然有一种凌天仙姿。
旁人应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根本不明白这道是什么,可只要她自己明白便好。大道千条,看似都是修士们自己体悟、自己选择的道。可这些道,论到本质,都是殊途同归。
它们都在天道之下,是“天”之道。
可为什么,人一定要去修那天道?
天道无情,天道无眼。
俯视苍生颠沛流离不生悲悯,垂看修士杀妻证道未降惩罚。
这时间一切红尘纷扰都与它无关,它只按着自己既有的规则运转运行。
天道固然无善恶,只因修士的不同而有不同的体现。
可也许是因为谢不臣,也许是因为昆吾,也许是因为这世人对仙神的定义,都不约而同地透出几分薄情寡情,所以——
她不愿!
不愿无情!
不愿无眼!
不愿修这天道!
更不愿诚惶诚恐,在此刻去揣摩天道的心意,向它奉上一份完美的答卷,还要担心着是否能得它青眼。
即便这天下会有亿亿万修士选择天道,那也与她没有干系!
她要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
没有谁能知道,这一条路将通往何方,也没有谁知道,这一路上是荆棘满布还是风光无限,就连做出这选择的见愁自己,都无法预料。
可,人生不正是这样,才显得有意思吗?
天地间只有一个我,而我只有现在。
此刻的我,便是最好的我。
一个不曾割舍、也不愿割舍情爱的我,一个看不破、更不愿看破的我,一个不循天道、也不愿为天道所裁决的我!
可立与天为友,不跪予天为奴!
我行我道,与天何干!
作为天道,它是这天下所有修行其道之修士们命运的主宰,可它没有任何裁决她的资格。
能裁决她的,只有她自己。
至少在此时,至少在此刻!
所以,见愁并不在意天道会有什么反应。
在仰首对着它、对着自己,陈明了自己的“道”后,她既没有任何的不安,更没有任何的忐忑,只是依旧注视着那旋涡的深处,注视着那可能存在的天道,轻轻地一笑。
然后,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呢喃——
“恭喜你,现在有一个同伴了。”
“轰隆……”
那一瞬间,旋转着的旋涡深处,发出了一阵模糊而恐怖的雷声,无尽的黑电穿梭在磅礴的紫云间,闪烁着无穷暴烈的力量!
整个禅宗,为之颤动;整片西海,因之澎湃!
无数僧人,骇然色变;数十大能,一声叹息。
眼看着灭顶之灾将至,众人无不以为天道已为见愁触怒,这一场惊世骇俗、前所未有的问心道劫,也将以这一位崖山新辈第一人的陨落结束。
就连禅宗素来念头最通透的心师一尘,眼底都露出几分惋惜……
纵使先前见愁对天道的还击,惊艳、震骇了所有人,可看了眼前道劫这架势,谁还敢认为她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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