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被怼得没了话。
她身后一些的王却,却是因为远游,所以这是头一次见到陆香冷等人,略略看了看,才将他们与自己听来的那些对上。
只不过……
“见愁道友的朋友们,都是很有趣的。”
有趣吗?
见愁回头看了王却一眼,猜着他大约不认识,便苦笑了一声,开始给他们相互介绍起来。
因为有见愁这个共同的相识,且王却淡泊,陆香冷平和,小金自来熟,几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又因为皆是见多识广人物,说起话来各有各的妙处,竟也十分融洽。
故人相见,当然是谈这六十年里发生的事情多一些。
于是见愁知道了五夷宗近年来的变化,知道了陆香冷已经被誉为“继药王一命先生后最出色的炼丹师”,知道了夏侯赦因兵主万器传承的事情被师门追杀终为陆香冷所救,也知道了小金近些年在家中遭受的所谓“毫无人性的虐待”……
恩,反正他说是虐待,那就虐待吧。
最终是陆香冷问道:“千难万难,终是化险为夷了。如今见愁道友也回了崖山,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远的打算暂时还没有,若没什么事情的话,多半是在崖山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吧。”
见愁也不是特别确定。
她经历的事情有些多了,而修炼是一件需要沉淀的事情。若能空出一段时间来闭关调整,应该大有好处。
只不过,她也说了,前提是没什么事情。
“若能清修也好,回头见愁道友得空,倒是可往白月谷走动。前些年我新酿了几坛新雪酒,还没开出来启封呢。”
陆香冷雪白的脸上,因亲近的笑意,多了点烟火气,一身月白的长裙却依旧衬得她似月中仙子。
“香冷道友有约,他日得空必当赴约。”
见着这些朋友,连日来遇到的那些糟心的事情,便仿佛暂时离她远去了,见愁也不由得放松地笑了起来。
于是如花公子又在旁边酸溜溜地说陆香冷不请别人,小金则在严肃地思考家里人说的小孩子不能喝酒这回事……
气氛一时好到了极点。
只是也没有过多久,他们后面的山道上便传来了一道声音:“见愁——”
是扶道山人。
见愁一下回过头去,便见扶道山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高处的山道上,先前与他说话的郑邀、庞典和染霜大师三人则不见了踪影。
她对众人道:“师父叫我,先失陪一下。”
众人都点头,目送她重新往山道上走去。
“师父。”
到了扶道山人近前,见愁便停下脚步,喊了一声。
先前脸上那一点轻快的神态,也敛了下去。她感觉得到,扶道山人是有话要说。
果然,扶道山人朝着下方看了一眼,自然是瞧见了陆香冷等人,只是也没有半点走过去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锁了那两道发白的眉毛,叹了一声:“先前在诸天大殿上,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
扶道山人没再走山道,而是选了旁边一条斜斜支出去的小径走去,于是见愁跟了上去。
“师父指的是横虚真人派谢不臣去那件事吗?”
“嗯。”
扶道山人点了点头。
见愁便看了远处林间那被秋意染出的几抹红一眼,沉吟道:“不知道是不是徒儿错觉,只觉得横虚真人那话不大对劲,听着没多少从容,反而有些……焦虑。”
扶道山人一听就笑了出来,只是末了又笑不出来了。
“他能不焦虑吗?眼看着距离他自己算出来的百年浩劫也没几年了。对修士而言,上百年都不过失弹指一挥间。这仅余的几年,他又能做什么呢?”
百年浩劫……
见愁之前只听出那话不很对劲来,却是没有想到这个点上去。可一旦被扶道山人指出来,那一句听起来十分奇怪的话,竟然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正如扶道山前先前所言,横虚真人就是那样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的人,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一句强硬的话来,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
那一句话……
到底是告诉旁人,告诉谢不臣,还是——告诉他自己呢?
一念及此,见愁竟不由得哂笑了一声,只对扶道山人道:“师父,我虽知道您说过的那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知道昆吾若真出事,我们崖山,甚至整个中域左三千都要大受影响,可心里,竟生不出半点的紧张和同情。”
扶道山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所思所想,只道:“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我更担心的是眼下。”
“眼下?”见愁念了一声,“您指的是谢不臣去雪域这件事?”
“不错。”
扶道山人背着手在道上走,一步步踩着脚下那叠得厚了些的枯叶上。
“横虚这老怪物,我最了解不过了。这种让自己真传弟子,且还是谢不臣,去以身犯险的事情,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只怕,这中间还有什么隐秘……”
这也是见愁的想法。
只是她与这一位横虚真人实在不熟,无从去揣度,所以只听着扶道山人说。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若此行对谢不臣无益、对他自己无益、对昆吾无益,是不可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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