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小心翼翼地退后,直到退出了六尺后,守在了门外。
曲正风站在这屋外,只四下里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入目所见,比之薛无救在望江楼中的诸多陈设,更为铺张奢华。
雍昼……
他心里念了一声,也不多言,便走入了屋中。
地面之上铺着昂贵的地毯,两旁摆着一溜儿圈椅,两侧点着大香炉,正不断往外冒青烟。
堂上一张翘头案,挂着一张手持净瓶的观音画像,笔法精致细腻,用色浅淡,透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出尘之意,下方放了个小锦盒并一只古铜色的香炉。
正有一满身平和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这案前,两手捧了三炷香,慢慢将之插到香炉里,而后双手合十,对着那画像拜了三拜,嘴里喃喃着什么。
侍立在旁侧的第十七香主邹兰言将这几声喃喃听了个仔仔细细,见得他拜完了,有些急切地开口:“少门主,那宋凛已经去了隐界,我们是不是派人在道中伏杀?万一他们得了《九曲河图》的消息,我等必叫他死在路上!”
“好了……”
随意地抬手一摆,男子转过了身来,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早交代你们心善些,善行有善报……”
“……”
邹兰言险些被他这一句“心善”的口头禅给噎死。
面皮抖了抖,好半天他才咬牙忍住了那种咆哮的冲动:心善个屁啊!我们是妖魔道,妖魔道啊!!!少门主这心慈手软娘娘腔的做派,到底是怎么被老门主选中的!要受不了了!
只可惜,受不了也得受着。
谁叫他只是个香主?
眼前的男子,面容实在是普通,与这英雄冢中一大片的英俊美貌修士有几分格格不入,满身平和,简直像是要冒出仙气儿来了。
邹兰言心里清楚,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只怕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妖魔道近十年来最出名,出身英雄冢,却盖过了山阴宗宋凛的存在。
第三重天碑第一,雍昼!
雍昼转身,已经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曲正风,面上的笑容立时便真切了几分。
“曲兄远道而来,雍昼有失远迎了。”
“雍少门主客气。”
曲正风走到了堂中,只扫了堂上挂着的观音像一眼,目光又从锦盒上掠过,不用打开他都能知道,里面装的只怕又是哪个妖魔道知名修士的骨灰。
雍昼此人,修行年月不长,却是妖魔道一个每每提起,便令人哭笑不得的人。
不过,是个狠角色。
手一摆,雍昼便要引曲正风落座:“昔年见曲兄之时,雍昼还只是英雄冢中未被师尊相中的无名小卒。今日再见,曲兄修为又进,更是名动十九洲,要恭喜了。”
困于元婴期那么久,一朝说突破就突破,只怕不是机缘巧合那么简单。
雍昼心里清楚有疑点,却半点不问。
曲正风落座,立时便有一盏茶端了上来。
雍昼落座在他对面,声音里藏着几分感慨:“前些日接了曲兄的传讯,我已安排人将消息泄露给了宋少宗,他领着人去了青峰庵隐界。只是他所带之人里,有一护法杨烈,乃在金丹后期,颇为棘手。此事当真能成吗?”
中域那边去的,可都是这一届小会顶尖之人。
金丹后期?
曲正风端茶起来,饮了一口,眼底看不出半分的情绪破绽,只温雅地一笑:“一人台上出来的修士,又有几个比宋凛差?更何况,崖山昆吾各去了当世最天才的一人,不管到时候死的是见愁、谢不臣,或者宋凛,于你而言,都不是坏事。”
“有道理。”
只是他更在意宋凛的生死啊,毕竟再过不久便是潼关驿司徒之争。
雍昼吹着茶盏里的茶水,看了曲正风一眼,只在心里纳闷:好歹也是崖山出身,可叛出之后,提到崖山大师姐见愁,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啪。”
细微的声响。
曲正风已经放下了茶盏,只从袖中取出一道一尺长的古朴卷轴来,放到了案上,道:“这是你要借看的《九曲河图》。”
什、什么?!
那一瞬间,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二人对话的邹兰言,只觉得一道雷劈下来,叫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目光一旦落在那卷轴之上,便再也挪不回来,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一尺长的卷轴,很是陈旧,甚至有些毛边和破损,似乎经年累月辗转在不同修士手中,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光鲜。可那种深沉的凝褐色,却似乎书写着围绕它而起的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
太普通了,看上去实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在曲正风拿出它来的时候,雍昼竟不敢相信这就是《九曲河图》。
曲正风的手已经离了卷轴,波澜不惊地坐在那边。
雍昼目中闪现出几缕精光,拿了卷轴起来,慢慢将之打开,刚滚出两寸来,却发现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打不开卷轴了。
“这……”
他心念一动,接着便叹了一口气:“不愧是河图。”
曲正风像是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了一般,并不很在意。
《九曲河图》乃是大能修士也要为之眼红的存在,雍昼如今在金丹巅峰,虽是只要他想就能迈入元婴,可与大能修士之间还差了好几个境界,又怎能轻易就打开了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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