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想兴许有,不过反正自己现在没有遇到。
风里已经透着深秋的寒意,远山渺渺,近山苍苍,都在一片即将烧到尾巴上的艳丽之中。
残阳沉入西方深蓝的海洋里,让群山的影子,都在见愁的脚下连绵。
她提着鬼斧,肩上坐着小貂,一步步便要从低矮的河滩上走过去。
只是,在经过前面某座坟堆的时候,她的脚步,不由得停了片刻。
崖山山前的千修冢,并没有在任何阴暗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暴露在光天之下,没有一般坟冢那种幽深凄冷叫人毛骨悚然之感,反而透着一种堂堂正正的气势。
这里的每一座坟冢,似乎都长得一样,兴许不一样的,只有每一座坟冢上长得或者茂盛一些,或者稀疏一些的荒草。
每一座坟冢,都没有墓碑。
见愁眼前的这一座坟冢,同样无名。
在一片荒草前面,在一座土堆的前面,微微润湿的地面上,有水迹的残留,一只普通的小酒坛子就放在坟冢前面,内中的酒液,似乎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
小貂一看,鼻子动了动,似乎在嗅着这空气之中浓烈的酒香。
炽烈,醇香,辣辣的,醺醺的。
小貂顿时眼前一亮,嗷呜叫了一声,后腿用力,就要从见愁的肩膀上飞奔出去。
见愁察觉到了它的意图,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将小貂拽了回来。
“嗷呜呜!”
你又干什么!
前面有好东西啊!
小貂原本已经飞了出去,现在被到提着尾巴拽起来,简直疼得嗷嗷直叫!
你不要仗着我不是普通貂就这样欺负我好么!
两只爪子和后腿都在半空之中扑腾着,见愁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那留下的一坛残酒,只把小貂往自己肩膀上一放。
“崖山乃我师门,非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走吧。”
“嗷呜呜呜呜!”
又欺负貂,你的师门干我屁事!
小貂凶恶地朝着见愁吼了两声,极其不满,然而在见愁这两句话之后,它老老实实地蹲坐在了见愁的肩膀上,只回头望着那一坛子酒,馋得口水直流,却只能吞进肚子里。
唉,惨啊。
见愁一路从无数的坟冢之中穿过,终于回到了崖山。
这时候,扶道山人还半点不知道曲正风已经走了。
见愁的小屋里,他们见见愁紧张自己那两只小东西,已经出了去,想了想也不多留,沈咎被召去了执事堂,小胖子姜贺生怕下一个被叫去打苦工的成为自己,毫不犹豫跑路。
转眼之间,人就散了。
扶道山人干脆站在见愁门外,一边吃着鸡腿,一边翻了一本小册子出来慢慢看着,甚至连椅子都被他挪到了外面。
崖山,在他脚边一根又一根增加的鸡骨头之中,慢慢沉入了黑暗。
灵照顶上,归鹤井中,仙鹤已飞,只有一只大白鹅,此刻也已经开始打盹。
一道乌黑的影子,透着隐约的赤红色光芒,仿佛要将周围的黑暗都吞没一样,从远处划了过来。
扶道山人听见了呼啸之声,连忙抬起头来,顿时抱怨:“你这回来得也太晚了一点吧?看看这天都要黑完了!你竟然让为师帮你守家门,实在太坏了!”
见愁落了下来,站在自“家”门前,原本脸上带着笑意,可空气里偏偏漂浮着一股油腻腻香喷喷的鸡腿味道,似乎还不淡。
顺着这味道,见愁低头一看。
一本小册子像是被随手扔在地面上,破破烂烂也不知写的是什么,而围绕着这一本小册子的,是……
满地鸡骨头!
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见愁慢慢说了一句话:“有劳师父为徒儿守家门了……”
这样的“看门的”自己宁愿不要!
扶道山人自然看见了见愁嫌弃的眼神,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直接弯腰将那一本书捡了起来,接着却直接脚下一扫,叱一声:“去!”
所有地面上的鸡骨头全数朝着半空之中抛飞出去!
那一瞬间,见愁望着那些骨头在半空中留下的残影,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不愧是崖山的长老,不愧是整个中域都闻名的人物!
就这样一份朝着自己门中扔垃圾的本事,见愁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扶道山人做完了这一切,看着见愁这门口也顺眼干净多了,顿时得意地扬起眉毛笑了笑。
“这下没话说了吧?”
“……”
的确是没话说了。
见愁无奈。
扶道山人把那小册子揣进自己油腻腻的衣袖里,只问:“你找只小貂,怎么去了那么久?”
“在那边遇到大……曲师弟了。”
一个口误,险些出错,见愁连忙纠正。
扶道山人惊讶:“他?”
“曲师弟好像直接走了,没有跟师父辞别。”
曲正风的一些想法,也挺有意思的。的确没人规定过离开必须要告别,但是这一句话听着,总是怪怪地。
见愁如实以告,总不能叫别人不知道曲正风已经走了。
扶道山人闻言沉默半晌,接着忽然骂了一声:“回来一定扒了他的皮!眼睛里还有没有山人我这师父了?真是,以为自己修为就要比我高了,就能当我师父了不成?做梦!呀呀呀呀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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