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依旧大,曲正风站在剑上,长发飘摆,墨袍随风。
他听见这话,侧头过来,看了见愁一眼,眼神里带了一分笑意,却不一定是真的在笑。
“不是人人都像师姐你这样好运的。”
“……”
这话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不过……
见愁不得不承认:“的确。”
曲正风听她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运气好,反倒是真的笑了。
“方才说话不好听,叫师姐见笑了。”
“真话总是不好听。”
见愁其实有些诧异,向来稳重妥帖的曲正风,按理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她也有自己想要说的话,
“只是运气好运气坏,又怎样?谁人这一辈子没有走运的时候?我只是走运得迟一些,旁人也没见我经历过什么。”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准确地说,见愁并不是运气好。
死而复生或恐是运气,可一过出窍必死无疑,却像是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剑。
曲正风没有说话。
见愁却微笑道:“我在来十九洲的道上,在仙路十三岛,曾碰见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不久之后就会死去,当时我不懂他感受。可如今,却颇有几分感同身受了。”
刷拉拉……
雨声。
像极了那一日在大夏的雨。
见愁抬头望了望,天空乌黑的一片,像是被人用墨汁染过。
整个世界里,雷电交加,这雨幕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脚下,很快已经飞离了崖山的地界。
她们从灵照顶御器而出,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外面奔流着的九头江的支流,于是顺着江面而下。
姜贺似乎是玩累了,终于放缓了速度,在前面等他们。
“大师姐,二师兄,快点啊!”
见愁看了一眼,道:“还是说说陶璋吧,他不是被那打架的五夷宗弟子收为徒的?”
曲正风点了点头:“不是。那只是五夷宗得到了资格,却还未能入门的弟子,与人斗法,为人重伤。当时陶璋便在旁边,见人走了之后,年纪小小的他,竟然走了上去。听闻,他杀了那一名不能反抗的未入门弟子,拿走了他的资格令牌,顶替此人入了五夷宗。”
竟然这般骇人听闻?
年纪小小?
见愁早知陶璋是个狠角色,却没想到竟然在那么早。
只是……
“不会被发现吗?”
“当然被发现了,不然他如今怎么叫陶璋?”
很显然,陶璋乃是此人本名。
曲正风负手,任海光剑慢慢降低,贴着江面而行,一路奔去。
“只是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名筑基期的弟子了,五夷宗没道理放弃这样的一名天才,所以并未追究昔日之事,反而给了他极高的内门弟子待遇。”
原来如此。
其实,若陶璋并非是个有天赋之人,被发现之后,多半也就死路一条罢了。
见愁对十九洲的法则,似乎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至于这一次的事,乃是昆吾那边,请执法长老所在的崖山出面,去调停查看一些事宜。”曲正风继续说着,“执法长老乃是整个中域左三千宗门的执法长老,因为需要无欲无求、地位崇高并且比较公允的修士来担当,所以三百年前,这个位置从昆吾横虚真人的手上传到了师父的身上。你也知道……”
“师父跑了三百年……”
见愁无语地接上了话。
曲正风笑起来:“所以,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没有清闲日子过了。”
“那这件事是陶璋惹出来的?”见愁又问。
曲正风摇头:“望江楼三名弟子出海,听闻某座礁石下面有异宝,前去查探,没想到在里面遇到了陶璋。于是四人结伴而行,没想到后来忽然出事,其中两人没有回来,一人脱出,不久之后看见陶璋满身是血从里面出来。于是,怀疑那两人已经被杀,出手者是陶璋。现在望江楼困住了陶璋不放,五夷宗又不可能放着这样的精锐弟子不管,所以闹起来了。”
见愁皱眉:“若是没记错的话,宗门之中一般都有弟子们的‘命牌’,人死则命牌碎。人到底死没死,望江楼应该很清楚,既然是怀疑,那一定是命牌还没碎。既然如此,不正该去救人吗?”
“大师姐所言有理,只是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曲正风显然对这陶璋有一点了解,只道:“几年前我曾见过这陶璋,性情乖戾至极,不好相与。若望江楼真困住了他,礼遇有加或恐还有谈的余地,一旦态度专横……只怕要坏事。”
说到这里,见愁终于算是明白了。
“所以才需要我们?”
需要一个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崖山,威信足够的崖山,派人去调停此事,顺便当个苦力,再帮忙找找人?
难怪扶道山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根本就是做苦力啊。
大略了解完此事之后,见愁只有一个想法:“若我是师父,也必定不想当执法长老,只怕这修界也没人愿意吧?”
分明是苦差事。
可没想到,曲正风却笑着摇头:“大师姐虽这样想,可旁人却未必。大师姐闭关已久,约莫还没听到风声,前段时间大师姐十三日筑基之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约莫就是剪烛派干的。现在剪烛派那边却向昆吾提出,要求在五甲子来临之际,将师父换下,换别的执法长老,而剪烛派则有争夺执法长老之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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