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点了点头,朝前面走去。
很快,她眼前的道路转角处,就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平台,从石道上延伸出去,像是一条栈道,尽头处是无尽云海。
摘星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见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里想的却是夜晚若在此处,约莫是能瞧见满天星斗的。
不然,也不会叫这名字了。
一名沉稳青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就站在摘星台旁,一直不断地朝着崖山道上望去。
“嗒嗒……”
是见愁轻微的脚步声。
那人一听,立刻抬起头来,在看见见愁与扶道山人的刹那,眼底掠过一道惊喜:“师父,你真回来了!”
走在见愁身边的扶道山人,那脸上云淡风轻的高人表情,一下就凝固了。
见愁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下来。
那一名青年快步走上前来,直接袍子一掀,就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磕了个结实的响头:“弟子曲正风拜见师尊!”
扶道山人抱着大白鹅,咳嗽了一声:“哎呀,不就三百年没见吗?瞧你这样儿!赶紧起来吧,别在你大师姐面前丢脸了。”
“是。”
曲正风连忙起身来,眼底仿佛有几分奇怪的热泪。
见愁见了,不由悄悄咋舌。
她偷偷瞅了扶道山人一眼,若论当师父,这位可真不够负责,三百年不在崖山,看看这徒弟都激动成什么样了?
分明是这三百年根本就没跟扶道山人说过话,见过面啊!
才起身的曲正风,听见扶道山人提到“大师姐”,于是朝见愁看去,仿佛这才有时间打量。
“这位便是大师姐吧?”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规规矩矩、长身一揖到底。
“正风拜见大师姐!”
“……”
大、大师姐!
明明你看上去比我大啊!
当初在青峰庵隐界外,扶道山人说过的那一句话,又回荡在耳边。
“你二十来岁,还嫁过了人,那些三十六代的二傻子入门的时候可都比你小,你当然是大师姐!”
看来,眼前这一位“师弟”入门的年纪比自己小。
只是……
三百年没见师父一面,眼前这一位“青年”的真实年纪……
见愁一想,只觉得头皮一炸,若遇到像扶道山人这样懒得驻颜的,只怕会有一群老头子跑出来叫自己“大师姐”吧?
见愁觉得自己入错坑了。
她心里乱了好久,才把自己的意识找回来,僵硬着一张脸,说出那一句万用的回答:“曲师弟客气了。”
曲正风抬头,望着见愁那没有表情的脸,心里也觉得奇妙。
这姿态,还挺淡定!
听说眼前这一位“大师姐”是师父才收的徒弟,年纪小小,修行也低,如今才炼气期,来到崖山,头一次见自己,竟然仿佛没有半点的惶恐与惊讶。
“不愧是大师姐啊!”
曲正风眼底露出一种异常真诚的赞赏,微妙的目光看得见愁头皮继续发麻。
他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慨叹。
见愁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被自己刚来就当大师姐这件事刺激了?
见愁连忙亡羊补牢:“还请曲师弟不要误会,这大师姐之位实在是——”
她话音未落,曲正风就直接续上了自己刚才的话。
“大师姐真是正风所见崖山新弟子中最镇定淡然之人,果真要大师姐你这般优秀的人,才能征服师父这种眼高于顶的老混蛋,才能让他结束三百年的浪荡生活,回到崖山啊。大师姐,师弟替崖山上下诸位上老弟子,谢过了!”
说完,他恭恭敬敬,一个长揖到底!
见愁懵了。
彻底懵了。
曲正风的话语不断回荡在她耳边,让她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眼高于顶的老混蛋,三百年的浪荡生活,替崖山上下谢谢她……
她忍不住慢慢转过头去,看着旁边的扶道山人。
这时候,扶道山人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他掐着大白鹅的翅膀,阴森森地朝曲正风笑:“你、说、谁、是、老、混、蛋?!”
曲正风竟半点不惧,抬头挺胸,义正辞严、云淡风轻地开了口:“当然不是徒儿了,都是掌门说的,还请师父勿怪。三百年离宗,不理世事,把中域执法长老的摊子撂下,听闻中域左三千所有宗门都到昆吾说过了您的坏话。掌门还说您是根老油条,老——”
“闭嘴!”
扶道山人有种晕厥的冲动。
他握紧了拳头:“不行,不行,三百年没在崖山,山人我的威信都没了!郑邀这王八蛋竟然也敢在背后编排我了!好,好!”
杀气腾腾,表情酷烈。
见愁简直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崖山……
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怎么听上去,感觉师父跟这个叫郑邀的崖山掌门的关系并不好?
可又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劝个架,免得这师徒二人打起来或者闯下什么祸事,就忽然听见一声响。
“啪!”
扶道山人一拍自己脑门,满脸愤怒的表情一下就消散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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