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什么也不做,”厉宵行低低地说,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费力,但他又竭力咬得很清楚,“只要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纪欣欣从没听见厉宵行这么卑微地说话过。
“……可以吗?”厉宵行祈求地问。
纪欣欣没能克制住自己冷笑的冲动,从喉咙里呵了一声,讽刺又难以置信。
厉宵行在纪繁音面前简直就像只被调教好的狗。
――可纪繁音是怎么做到的?!
纪欣欣深吸了一口气:“行啊,你睡吧。”
厉宵行连她的手都没敢握,他重新躺了下去,很快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厉宵行略显粗重痛苦的呼吸声回荡在室内。
过了一小会儿,厉宵行突然问:“你还在吗?”
纪欣欣冷冷地说:“在。”
厉宵行于是就像是放心似的又安静了下来。
这寂静的氛围维持得越久,纪欣欣就越觉得空气快要沉重得将她直接压垮、碾碎。
她百思不得其解,纪繁音是怎么把厉宵行调教成这样的。
难道只是喜欢、爱、感谢吗?
以前的厉宵行也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听话过啊!
“纪繁音,你还在吗?”厉宵行又问。
纪欣欣几乎想恶意地把厉宵行一脚重新踹回没有尽头的疼痛中去,但最后关头还是把持住了:“在。”
厉宵行的呼吸缓慢地平复、变得悠长起来。
他仿佛终于得到了药的瘾君子一样,在安慰剂的作用下陷入了睡眠当中。
这时天刚才有点蒙蒙亮。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的纪欣欣再也受不了了,她看了一会儿厉宵行,确认他已经睡着,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就走。
谁知道她才刚才床垫上坐起来,厉宵行就倏地醒转、稍显狼狈地抓住了她的手:“你去哪里?”
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抓住,纪欣欣吓得从嗓子里溢出一声惊呼。
她一回过头去,对上的就是厉宵行的眼睛。
月光洒在他的上半张脸,将那双阴鸷的眼睛照得分明。
“……纪欣欣。”他连名带姓地叫了纪欣欣的名字,神情看起来非常不悦。
纪欣欣不知怎么的,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狂跳起来。
“你……”厉宵行紧皱起眉,手上用力,“怎么会是你――”
纪欣欣手上吃痛,心里暗叫不妙,灵光一闪地打断他的话:“已经不痛了吗?”
所谓安慰剂,就是用一种本来无效的药物去替代有效药物,但对服药者本人隐瞒这一替代事实,让服药者误以为自己食用的是有效药物、从而用心理驱动生理令服药者身上症状好转的一种做法。
当厉宵行真的以为纪欣欣是纪繁音时,他的疼痛就真的减轻了。
但当纪欣欣打碎这一事实的时候――
厉宵行浑身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说到一半的话也接不下去了。
纪欣欣立刻挣脱他转身跑出去找范特助。
范特助一直守在门口,他看看手表很是不解:“您进去很久了,我以为是有效的。”
“他认出我了。”纪欣欣流露出一丝不甘,“这种方法是没有意义的。”
范特助叹了口气:“或者是您的演技还不到位。”
纪欣欣难以置信地看着匆匆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范特助,简直不敢确信自己刚才耳朵里听到了什么。
――您的演技还不到位?
这不是当着她的面说她无论是本体、还是演技,都不如纪繁音吗?
纪欣欣猛地转过身去看房内的厉宵行和范特助,见到厉宵行似乎痛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心中浮现一丝扭曲的快感。
她本可以选择厉宵行以外的很多人作为自己未来的丈夫。
但她选了厉宵行。
现在厉宵行对她这副态度,果然遭到了报应。
范特助换了几个办法都打不通纪繁音的电话,最后只能让医生给厉宵行打了镇定剂,才让他紧皱着眉睡去。
“这不是长久之计,”医生叹着气说,“不论是长期注射镇定剂,还是他长期被这样剧烈的痛感所折磨,都会迅速拖垮厉先生的身体。事实上,现阶段我已经想建议他立刻停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去住院了。”
范特助沉思了许久:“这不是我能做的决定。”
医生知道厉宵行的身份,也说不了什么,只有摇头:“心理医生呢?”
“……先生说他不需要,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范特助送了医生出门,回来时看见失魂落魄坐在客厅里的纪欣欣,说同情不同情,甚至想买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给纪欣欣。
他见过纪繁音扮演纪欣欣和厉宵行排练场景,那真是惟妙惟肖地变了一个人在现场,完全能以假乱真。
……难怪有底气收那么高的费用。
范特助摸了摸头,突然听见厉宵行的手机响起来,便过去看了一眼。
电话是厉明月打来的:“我看刚才医生过去我哥那里了?他情况怎么样?”
范特助没想到厉明月情报这么快,照实说了一遍:“……先生现在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了,”厉明月沉吟了一下,“等他醒来你和我说一声,我有事要和他说。”
范特助应了下来。
厉明月又问:“纪欣欣呢?她最近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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