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随后收回手,静静地看着手上的那滴泪珠。
路之遥从没见过李弱水哭成这样,她向来是坚强的,即便受了伤也只是强忍着。
他以往便说过,伤害李弱水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但现在伤她的人似乎是他。
是因为他不肯进一步,她才留在这里的。
现在阻碍李弱水的,是他自己。
哭泣的阀门一旦打开,如果不哭个痛快,是怎么也关不上的。
李弱水转身埋头在路之遥胸前,他能感受到她的胸腔在震动,却没有一点声音泄出。
她即便是哭也不爱出声。
以往在心里建设的一切逐渐崩塌,路之遥突然抿唇笑了起来,无声,没有打扰到李弱水。
“很痛苦么。”
他喃喃自语一句,随后学着李弱水对他做过的那般,伸手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背。
他撑着伞望向远处,雪絮加大,整个苏州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似乎很快就要被湮灭。
李弱水今晚异常消沉,她看着帐顶的花纹轻轻叹了口气,但到底也累了,和路之遥说晚安后便睡了过去。
他侧身看着她,指尖慢慢勾勒着她的面容,眷恋极了。
“我爱你……”
他的指尖拂过她的眼眶,即便她没哭了,那里似乎还是有些湿润。
“我爱你。”
他俯身下去,柔软的唇触上了她的眼,他似乎还能尝到她眼下咸苦的味道。
他吻过她的眉眼、她的唇、她的下颌、她的一切,却还是不够。
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渴望着她,都在叫嚣着更近一些。
这渴求仿佛没有限度,每一日都要比前一日更深一些。
“……我爱你。”
他爱她,却一直在困着她,一直在伤害她,以自私的方式将她囚在这一方天地中。
可她很痛苦。
他伸手和李弱水十指相扣,望着她的睡颜喃喃自语。
“我爱你,愿意将我的魂灵都献祭于你,那么这个又算什么呢。”
似是有所领悟,他突然笑出了声,埋首在李弱水的肩颈处,胸腔引起的震动都传到了她身上。
“只要不阻碍你,只要你开心……”
“便都不算什么。”
苏州的雪始终保持着差不多的量,即便过了冬至到了除夕这天,这雪也没有比以往大一点。
李弱水即将在这里过第一个春节,她很重视,早早就和路之遥起床布置宅邸。
正当他们在门口挂灯笼时,不远处便有车夫赶着马车过来。
“这是皇城送来的东西,二位拿好了。”
这是专送东西的车夫,倒是有些像现代的邮递员,他将东西堆到他们门前后便赶快去下一家送了。
路之遥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灯笼,等着李弱水的指示,可她只是低头看着礼品上的信。
但他也不急,只是垂眸看着她的脑袋,眼睫微微弯起,唇边也不由自主扬起一个笑。
看完信的李弱水抬起头,拿着信纸对他晃了晃。
“是陆姐姐他们寄来的春节贺礼!”
李弱水和他们通信实在太过频繁,会互送礼品倒是很正常。
“他们还说过不久要来看我们。”
路之遥微微一愣,随后看向远处,目光有些缥缈。
“是么。”
李弱水兴奋地将礼品摆放好,又提着裙角跑出来,对他摆了摆手。
“我觉得还是往左边点。”
路之遥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她浅笑:“好。”
银装素裹的宅邸被点上了红妆,院子里也贴上了路之遥写的春联。
他如今自己写字不怎么好,但临碑帖是一绝,那春联上的字都是他自己临的,写在纸上时就像照着拓下的一般。
原本在渠里的金鱼如今在缸里,冬天了它们也不爱游动,就懒懒地浮在缸中,添了一抹金红。
为了应景,李弱水还特地买了一串鞭炮,等到周围邻居都放的时候她才去跟着放。
路之遥将鞭炮压在墙上,然后低头望着李弱水,只见她兴冲冲地跑出去用香点燃,又兴冲冲地跑回院中。
荡开的裙摆像不断绽开又合上的花,这院中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鲜活。
鞭炮噼噼啪啪地炸开,李弱水笑得见牙不见眼。
“快下来看,那个小孩都没点燃就捂着耳朵跑了!”
他贪恋地注视着她的面容,随后纵身一跃至她身边,两人的手自然地相握。
鞭炮炸开的青烟浓厚,足以短暂遮蔽视线。
他转头看着李弱水,似乎下一刻她便消散在这青烟中了。
春节即将到来的快活氛围持续到了晚上,两人吃了守岁饭后坐在秋千上消食。
冬季天黑得快,又临近新年,没多久就有人按耐不住放起了烟花。
绚丽的色彩在天空中炸开,亮起点点闪光落在李弱水的眼中,看得他都有些痴迷了。
李弱水转头看他,唇角的笑似是忍不住一般扬起。
“此情此景,应该合时宜一些。”
又一朵烟花散开,李弱水抬头吻住了他。
路之遥不禁向后靠在了秋千绳索上,任她索取,手也小心翼翼地搭上了她的腰。
一定是老天垂怜,让李弱水给了他最后这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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