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让他的话应验,李弱水一边紧张一边打着哈欠,嘴上说着要清醒,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躺到了床上。
没过多久,呼吸便慢慢舒缓起来。
李弱水昨晚就一直熬夜在等着他们的行动,今早又很快惊醒,整个人都是绷着的,所以即使量不大,她还是很快便睡着了。
路之遥侧躺在她身侧,手轻轻地从她额头滑下,再次仔仔细细地摸了她的眉眼。
路之遥看不见,只能靠一遍遍的重复来勾勒她的样子,他至今仍旧想着做一个像她的木偶。
掉下山崖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一场特别的灾难,是最不幸的事,但对他来说,这就像掉到了极乐世界。
这世界里有她无尽的关怀与保护,这些都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未被锁上的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细缝,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细缝里露出半边蓝色的头巾,随后是略显混浊的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二人,似乎在观察什么。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到了半撑起身子的路之遥。
只见他突然弯起眼眸,昳丽的容貌在光影间显得有些朦胧和虚幻,他举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王氏顿时瞪大眼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他到底发没发现她,但计划一定得改了。
第62章 桃花源(三)
日光透过窗格,在床上打下纵横交错的影子。
在这稍显闷热的午后,整个桃花村更显寂静,连鸟鸣和风吹树摇的漱漱声都没有,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抛弃和遗忘的世外桃源。
路之遥坐在床沿,黑发如瀑,普通的淡蓝色衣袍敞开褪到臂弯,露出缠着绷带的肩颈和腰腹。
他垂着眼睫,手脚利落地解开那稍显松垮的绷带,自己摸着上了一道药后,又抬手慢慢将自己缠了起来。
他少年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喜欢与人打斗,接悬赏令又爱接最难的,受伤对他来说其实是常事。
即便是在荒郊野外受伤也一样,无非就是活或者死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运气好便活,运气差便死。
但他从没想过这样普通的事竟然能引来李弱水这么多的注意力,难道受伤对她来说竟有这么特殊吗?
路之遥思考了一会儿,手摸到了枕边的剑,颇为认真的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再添一些新伤。
毕竟他体质奇怪,伤病的痊愈速度总要快于常人,他昨晚便为这事忧愁了一会儿,考虑着如何配药才能让自己痊愈得慢一些。
剑身冰凉,剑鞘上的花纹深深陷进他的指腹,硌出了一道道红痕,这些花纹就像他此刻的内心,繁复又纠结。
罢了,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并不常见,若是他不停地割伤自己,让她对此见怪不怪,以后大概也不会这样对自己了。
路之遥轻轻叹口气,印着纹路的手向后摸去,触到她的脸时才停了下来。
“这么想来,你还真是难缠。”
揣测李弱水的心思对路之遥来说是件难事,但好在她很少会藏着自己的情绪,这倒是减少了很多麻烦。
路之遥的手轻轻蹭了她两下才放开,随后他穿好衣袍,慢慢地撑着床沿下床。
路之遥虽然走得有些缓慢,行走间也有着轻微的顿挫感,但确确实实是自己走了起来,完全不似今早那般靠着她才能挪两步。
若是李弱水现在看到了一定会大呼他骗人,然后开始自省般地嘀咕着什么,可她被迫吃了迷药,现在正昏睡不醒。
路之遥慢慢走到右边的侧窗处,顺着窗沿摸到了一根燃至一半的迷香,随手将它掐灭。
“明明是远离人烟的小村,治疗的药和迷香竟都是上乘货色,真有意思。”
路之遥推开门,唇角挂着那抹常见的笑意,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院子空无一人,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主卧里也没有声音,王氏夫妇二人早在点了迷香之后便离开了。
路之遥循着墙往前走,准备去主卧取迷香的解药。
在走到一半时,他脚步一顿,偏头“看“向白墙,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笑。
墙外有人,还不止一个,大概是来监视的,但这没什么,他们能陪李弱水玩得开心便好。
这样和别人推拉,在别人最开心时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感觉,她大概也喜欢罢,他不该打扰她的兴致。
路之遥随意解了门上的锁,推开主卧的门,慢慢开始翻找屋里的解药,神色认真。
他原意是想让她好好睡个午觉,但后来那夫妻二人又加了迷香,混起来会让人做噩梦。
而且睡久了也容易神思混沌,思绪不宁,这可就不好了。
*
梦本来该是香甜的,可李弱水的这个梦却充满了火药味。
她的身前正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路之遥,他们的笑容一样、打扮一样、说话的神态和诡异的脑回路也都没有差别。
他们分别抓住李弱水的左右胳膊,明明是温柔的笑容,却莫名带来了重重的压迫感。
……大概没有比这修罗场更加惨烈的场面了。
“认不出我了吗?”
“我才是真的。”
她略显焦急地看着他们,莫名其妙地对着左边这个路之遥说了一句话。
“你们都是真的,但你是二十五岁的路之遥,他是二十岁的路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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