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去暗示林采之。
不想林采之竟道:“娘娘为我好,为后宫好的心,妾又怎么不感谢。只是我自进东宫,就跟娘娘说过,我与你从小情同姐妹,绝无半点相争之心。你竟不信。如今这事也一样,我要个贵妃的虚名做什么呢?乔氏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又岂是我能撼动的?我只求守着我这对儿女平平安安的,便万事知足。”
实在是毫无办法,她只好让了步。
而那时,她忙忙碌碌,得意非凡,竟没在意杨陌说的那句话:别人也就只能生个孩子罢了。
她糊涂地以为,别人是除她之外的所有后宫女人。
后来她才明白,对杨陌来说,别人是除了乔盈儿之外的所有人。
这时,她的儿子生了一场病。
小孩子自然没有不生病的。
可是,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一病,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再加上,冯氏的女儿就没养住,她就更是着急上火。
儿子的病好了,她便决心无论如何再想办法生一个。
听说她还想再生,杨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得知怀上那个孩子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那一天,正好花房送来一丈高的一盆血红海棠花儿。
她便吩咐人把后宫的女人全叫了来,说是赏花。
乔盈儿也来了。雪白的脸儿,眼下还有些淡淡的乌青,好像雨后天边还没散云的带着水气的淡云。
大概昨夜乔盈儿又没睡好。原因不问自明。
她本该生气的。可她那天却是笑了,道:“这么些年了,皇上还是最疼妹妹。真是幸亏有了你,不然,咱们一个个的哪有工夫又是伺候皇上,又要怀孩子带孩子。”
这话实在有些失了皇后娘娘的体统。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说。
这话一出,乔盈儿便气得涨红了脸。
她知道,生孩子这事,是乔盈儿最大的心病。
杨陌甚至缠不过她,还陪着她出宫去拜什么有名的送子观音。可还是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很乐见于乔盈儿吃瘪。
尤其是那个无甚头脑的陆氏,扶着将要临盆的大肚子,嘴唇边沾着些葡萄的酱色红汁,大笑:“可不是。真要谢谢妹妹呢。唉,我这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是上回过生日,皇上留了一宿,便就有了。”
乔盈儿的脸色白得几乎像糊窗的白皮纸,经了些时日,泛出灰青,即便是坐在椅子上,几乎要摇摇欲坠了。
陆氏这一刀,刺得太准太狠。
因为那一日,正好乔氏也生了病。
杨陌这个人虽然宠着乔盈儿,可到底还没到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地步。
陆家在东南守得国泰民安,便是做给前朝看,他也要顾着给陆氏脸面。
听说事后,乔盈儿狠狠跟杨陌大闹了一场。
杨陌身为皇帝,竟然一径的做小伏低。
乔盈儿不让他进房,他竟能整夜在外头弹琴。
乔盈儿嫌他吵,他便叫人抬了桌案,挂满灯笼,就在门外看折子。
没几日,乔盈儿便又跟他和好如初,更甚从前。
不光是她,后宫的女人谁不嫉妒得肚肠都要被醋泡穿了去。
所以,看到乔盈儿一副要昏厥过去的痛苦模样,她只觉得畅快无比,便也笑道:“陆妹妹这身子骨本宫是比不了。之前落了一胎,好容易才养好。后来便一直不曾有这个福气。不想前日无意中跟皇上说了。皇上竟是早有此心,只是担心本宫身体,故而没提起。我原想着总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不想竟是这么快。”
说着,她便摸了摸小腹,笑而不语。
众人一看,都不敢相信。
林采之反应最快,立刻离座恭喜她。
众人也便都纷纷道贺。
只有乔盈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粉白的小嘴全无了颜色,轻轻地颤抖着,比春天雨打的桃花瓣还要可怜。
她便怒道:“怎么,乔贵妃连句道贺都不肯给本宫么?”
乔盈儿死灰着脸,站起来,颤声道:“不敢。恭贺……”谁知刚说了两个字,这贱人竟是双腿一软,昏迷了过去。
她倒有些害怕,以为等杨陌下朝回来,乔盈儿必然又会哭诉告状。
不想她竟打听得乔盈儿发了疯,连绫绮殿的大门都没让杨陌进。
过了两日,杨陌才不知从谁那里打听到这事,来万春宫找她。
杨陌素来跟她们这些人都没什么话讲。
那日也是一样,他来,问了那日的情形,倒也没发怒,只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话:“好好养胎。莫跟上回似的不小心落了。后宫就交给淑妃吧。”
连一句辩驳的机会都没给她。
只是给了她一点点体面。
她不得不自己出面,以养胎为名,把执掌后宫的大权交给淑妃。
那时,她倒还没有绝望。
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希望。
只要她能顺利生下孩子,那时,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杨陌的气大约也会消了,她还可以重新做回她的皇后。
可她错了。
而她知道错的时候,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突然“咔哒”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来人埋怨道:“安平哭成这样,一会儿怎么回到席上去?你怎么也不好好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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