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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页
    钟应笑着伸手,随性按下复杂的琴键。
    他没有《伪君子》的乐谱,凭借之前厉劲秋随手击筑抹弦,奏响的短暂旋律,弹奏出了厉劲秋的思绪。
    “改成四手联弹,我和你一起。”
    钟应期待的说道,“送给伪君子一首《伪君子》。”
    厉劲秋想拒绝,又觉得钟应期待的神情很可爱。
    他可能永远无法拒绝钟应的任性要求,即使这样的要求很可能让他在演奏中按错琴键、弹错音,但是、但是——
    送给伪君子的《伪君子》,弹错了又有什么要紧!
    “好吧,好。”厉老师的妥协特别的快,“厉多芬就厉多芬。”
    “看我不弹得老东西羞愧难当,面红耳赤!”
    君子院始终响着钢琴曲。
    音乐家们坐在钢琴前,似乎不知疲倦,哪怕夜晚都能听到琴弦恣意的回旋。
    偶尔有低声探讨,开怀笑声。
    彰显着弹奏钢琴的两位音乐家,如此的快乐轻松,丝毫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又过了两周,载宁学派上上下下都知道载宁本家有两个钢琴师,在为载宁大师作曲。
    他们充满困惑,满是好奇。
    日本古典音乐的大师,也会专门请钢琴家作曲吗?
    前来询问打探的声音,都被致心拦在了外面。
    宁明志只关心一件事,只想等一个人。
    终于,远山急切奔来,跪着汇报。
    “师父,钟先生和厉先生请您去听琴。”
    宁明志颓然的精神一震,“快,推我过去!”
    轮椅沉重压过地板的嘎吱声响,每一声都透着宁明志的雀跃与欣喜。
    他呼吸急促,瞪着眼睛凝视前方。
    僻静的君子院,路途变得何其遥远。
    等到翠竹红枫映入眼帘,宁明志的视线豁然明亮。
    因为,钟应穿着蓝色运动服,看起来仿佛一件沈聆爱穿的黛青色长衫,身姿挺拔的站在君子院拱门之后。
    见他来了,竟然背手踱步,施施然回了厅堂。
    钟应的穿着、动作、气质,令宁明志心跳剧烈,情绪难以平复。
    “快点。”他催促着致心,只觉得这轮椅实在太慢,让他追不上钟应的背影。
    他焦急得头脑发蒙,总算重新见到了钟应。
    年轻人一身蓝色,并未和宁明志搭话,只是坐在了钢琴旁,笑着和厉劲秋说:“秋哥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厉劲秋眼眸一挑,“哪段没弹好,哪段没骂够,你都能帮我补上。”
    这么两位青年才俊坐在同一张琴凳说话,宁明志脸上流露出羡慕。
    像,太像了。
    像是静笃与他的闲谈,像是静笃与曾经的自己。
    他也是穿这样挺括舒适的衬衫西裤,静笃也是穿这样优雅从容的黛蓝色。
    音乐还没弹奏,宁明志的眼泪已经泛在眼眶。
    “静笃……”
    他长声叹息道,“静笃最爱蓝色衣衫,所以我年年为他做新衣,都会挑他喜欢的面料。浅蓝月白,深蓝绀青。”
    说着,他期待的看向钟应,“你若是能穿一件长衫弹琴,那便更好了。”
    钟应勾起讽刺笑意看他,戳破他的美梦,“沈先生可不会穿着长衫弹钢琴。”
    宁明志被他堵得哽咽。
    确实如此。
    即便是自己与沈聆关系密切,时常聊起乐曲乐器,沈聆仍是挚爱丝竹管弦的旷古遗音。
    他请沈聆听过钢琴。
    一曲流畅纯熟的肖邦《雨滴前奏曲》,也不过得了一个“不错”的称赞。
    只有他击响筑琴,拨动丝弦,沈聆才会欣然笑道:“致远,你进步很快,你弹得很好。”
    沈聆的一片情谊,令宁明志记忆犹新。
    他期待的看向钟应,说道:“虽然我已经许多年没有欣赏过钢琴曲,但是我会好好倾听你用钢琴演奏静笃临终前的创作。”
    “不急。”钟应愉快笑道,“先请你听一首秋哥特地为你创作的乐曲,醒醒神。”
    “否则我怕你眼花耳聋,听不清沈先生的心声。”
    宁明志一愣,旋即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好。”
    客主尽欢,只剩远山脸色凝重。
    他知道钟应和厉劲秋要弹奏什么,那不是轻松愉快的乐曲,更不是歌颂回忆的旋律。
    而是夹着刀枪、混着大笑,疯狂激烈的乐章。
    可他什么都不敢说,安静站在致心身旁,陪伴着宁明志。
    远山心情复杂,紧紧盯着钟应的双手,很快见到这位举世无双的天才,狠狠按响钢琴十键,轰鸣奏响了属于宁明志的乐曲!
    这是震撼惊恐的前奏,宁明志被突兀的钢琴声音吓得脸色发白。
    他很久很久,没有直面过如此激烈复杂的音符。
    钟应的十根手指,翻飞于黑白琴键之上,像是吵闹的聚会,众人肆无忌惮的高声叫嚣,充斥着笑声与骂声。
    然而,这样的刺耳音乐仅仅是个开始。
    厉劲秋捉住了钟应奏响的旋律,急促的追逐着那些笑骂,直白的将一场热闹的宴会展现在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小人面前。
    他们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他是狡诈阴险的伪君子。
    他们举杯共庆盛世繁华,他却盼望祖国倾覆黑白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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