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劲秋说首演,那就是没有十三弦筑的演出。
“确实能。”
钟应点点头,眉目之间略带忧愁,“但是师父的意思是,再等个两三年。”
厉劲秋困惑看他,“两三年?你们知道它在哪儿?”
“当然知道。”
钟应的声音笃定。
哪怕这间琴馆没有关于宁明志的只言片语,那个人的存在却像是一根铁刺,扎进了遗音雅社平静美好的过往。
“再等两三年,十三弦筑就会自己回来。”
钟应像是能够透过照片,见到失散的筑琴。
更知道两三年后,会发生什么了。
厉劲秋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失传千年,曾被高渐离、刘邦击响而歌的乐器,他恨不得马上知道落在了谁的手里,立刻行动起来,帮钟应要回来。
然而,无论厉劲秋怎么追问,他都只是淡淡一笑,说:“不告诉你。”
厉劲秋可太讨厌谜语人了!
他本就对那张身负传奇色彩的筑琴充满兴趣,见钟应这样故弄玄虚,掌握了世界大奥妙,他更想知道筑琴的一切。
偏偏钟应就不说。
幸好,他是一个有名气的作曲家,国内国外熟人遍地。
离开樊林,马上群发消息,询问方圆百里各大城市音乐协会的委员们——
有没有见过一个二胡天赋绝佳的小女孩?
还附上可爱截图一张。
目标明确,厉劲秋等着好朋友送回好消息,他就以此邀功,套出钟应死活不说的小秘密。
他心情愉快驱车回家,远远见到了客厅灯光敞亮,在夜色里宛如引航灯塔。
周俊彤今天不加班?
厉劲秋念头闪过,停车回家。
刚打开大门,就听见了咄咄咄的脚步,迎面一个熊抱扑来。
“小叔!”
厉劲秋赶紧伸手,阻止自己的大侄子近身。
“又放假了?”他语气满是嫌弃。
可他不懂察言观色的傻侄子,顺势就抱住他的手臂,声音欢喜。
“高兴吗?快乐吗?我又能跟着你走遍全世界了,我滴叔!”
这小子努力学习半年没见,好像又壮实了不少,厉劲秋都推不动了。
他一点儿也不高兴,沉着脸,带着拖油瓶走进了客厅。
果然,周雄民同志坐在沙发,沉默看电视。
“爸。”
厉劲秋不咸不淡招呼一声。
周雄民眼睛都不转,张口就点评道:“你最近做的曲子,感情有余、配器不佳。”
专业的音乐评论家,对待亲儿子同样苛刻。
“听过的人,都和我夸古琴、夸琵琶,说明你的作曲缺了整体协调性,没有达成协奏曲该有的和谐统一。”
厉劲秋一言不发,左耳进右耳出。
吵吵闹闹的周逸飞,马上松手,给自己小叔鸣不平。
“叔公,你也太严厉了。小叔的作曲多好,我老师都喜欢,还叫我多和小叔学习!”
“学习?”周雄民轻哼一声,“你妈妈跟我说,你不想学医,想走音乐这条路?”
周逸飞小鸡啄米疯狂点头,要不是叔公严肃得像包公,他能立刻飞奔过去抱大腿。
“对对对。我这不是想您劝劝我妈……”
话还没叽叽喳喳完,叔公就开了金口。
“嗯,我会劝她给你停掉不入流的小提琴课。”
周雄民直言不讳,丝毫没有半点对待晚辈的慈祥,“顺便给你提前挑个好的医学院,学学中医、儿科,比什么外科内科轻松点。”
厉劲秋同情的伸手,摸了摸可怜侄子毛绒绒的大脑袋。
周大领导回家,果然谁都不能幸免,全部惨遭语言伤害,不落下心理阴影都看运气。
好在,周逸飞是个乐观积极的小朋友。
他嘿嘿的笑,坐过去给叔公捏肩捶腿。
“哎呀,叔公,您不就是嫌弃我没天赋吗?”
周逸飞讨好老人家手到擒来,说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有天赋的登台表演,我们没天赋的一边玩音乐,一边给你们做后勤,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也挺好?”
哪怕周雄民乜他一眼,周逸飞也能笑呵呵的说:
“您是不知道,现在不流行什么古典音乐了,现在流行混响和电音!就是把什么小提琴、大提琴、钢琴的声音,放到电脑里面,按几个键,输出电子音乐。”
“我对这套流程可熟了,就算我小提琴拉得差,我修音啊,再来几段合成Remix,我都能撑起一场音乐节!”
厉劲秋听得都想给周逸飞鼓掌。
这话里话外,简直就是在挑衅传统的古典音乐家,顺便用Remix这种“不务正业”的音乐,嘲讽周雄民落后于时代。
果然,周雄民铁青着脸,瞪着嬉皮笑脸的周逸飞。
周逸飞还浑然不觉,憨厚的说道:“现在咱市里举办的电音音乐节,一场观众都是古典音乐会的好几倍呢,嘿嘿!”
他这一嘿嘿,周雄民的脸彻底黑了。
“叔公?叔公?”
周逸飞捶腿把腿给锤跑了,蜷在沙发上,喊都喊不住愤然离开的周雄民。
气氛凝重的客厅,终于因为周雄民同志眼不见心不烦的离场,回归轻松愉快。
厉劲秋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顺势就坐在了大功臣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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