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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
    樊成云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不放心,既然谢会长来了,他也不愿意再去贺先生面前晃荡,免得老人见到他生气。
    “我还是等着你的消息吧,贺老还在气头上。”
    说完,他拍了拍钟应,“走吧。”
    谢会长和助理走进了贺缘声的办公室。
    钟应边走边回头,模模糊糊能听到老人夹杂着哭腔的声音。
    他心中哀痛,直到走出华人互助会,重新被喧闹吵杂的车流声笼罩,才变得好一些。
    樊成云见他脸色凝重,惨淡一笑,为老人辩解。
    “贺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往来美国多年,举办了无数次音乐会,每一次都会收到华人互助会的鲜花,贺缘声只要在美国,都会亲自前来祝贺,与他彻夜长谈。
    那些温暖愉快的过去,放在一位至交好友逝世后回味起来,总带着磨消不去的沉痛。
    樊成云和钟应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旁,感慨道:
    “现在想想,贺先生都是和我聊辉声的事情。”
    老人眉目慈祥,会问他平时的生活、遗音雅社的乐谱研究。
    自然也会带着旁敲侧击,例举出柏辉声跟他闲聊的内容,想知道自己归国的师侄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是不是瞒着他什么事,报喜不报忧。
    “可辉声还是报喜不报忧,他确诊了胰腺癌,却跟贺先生说,胃病。”
    樊成云苦笑一声,“连我、连他的朋友、他的同事,都以为他只是胃病!”
    钟应垂眸盯着脚下纹路斑驳的地面。
    一年前,柏老师不舒服住院,他和师父准备去探望,却被方兰劝住了。
    “老胃病而已,过几天就回家啦。”
    方兰的声音轻松,说辞熟练,“医院乱糟糟的,他整天输液睡觉没什么好看的。等他回家,你们再来探望吧。”
    的确没过几天,柏辉声就回了家。
    钟应和师父见到他时,他精神奕奕,谈笑风生,还说自己在医院有了大收获。
    收获了一堆人生感悟,收获了全新的二胡曲谱。
    他还取来二胡,现场给钟应来了一段即兴演奏,旋律深邃慷慨,透着乐观激昂。
    谁也不会认为,他是身患癌症的病人。
    钟应沉默的说:“这些都是柏老师的意思,可贺先生却觉得是方老师的错。”
    毕竟她是柏辉声的传声筒,首当其冲就会遭受斥责。
    钟应为她感到委屈。
    樊成云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贺先生偏爱辉声,所以只好怪在你方老师的身上。”
    柏辉声在美国留学,贺先生一手帮他安排好了一切。
    从商可以成为著名公司艺术总监,从艺可以作为首席音乐家,拥有整个乐团为他量身定制乐曲。
    前提是留在美国。
    可是,他毕业后和方兰携手回国,走上了冯元庆曾走过的路——
    回清泠湖音乐学院教书。
    那时候,贺先生就生过气,他认为,是方兰的怂恿和蛊惑,才导致在美国生活愉快的柏辉声,决定回国。
    樊成云说着这些,都觉得往事如云烟,只有老先生固执己见。
    “从辉声决定回国那天起,贺先生可能已经骂遍了我们所有人……”
    他干笑几声,“只有辉声能劝动他。”
    可惜,现在唯一能劝动固执老先生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了走,樊成云终于问道:“小应想去哪儿?”
    钟应想起华人互助会墙上满满的希声记录,他道:“我听柏老师说过,他就读的利瑞克学院博物馆,收藏了一套战国编钟。”
    “我想去看看。”
    美国利瑞克音乐学院距离华人互助会不远,坐落在华盛顿边陲。
    它成立至今,为全世界培养了众多著名音乐家,更是柏辉声就读了五年之久的母校。
    柏辉声作为二胡演奏家,从小跟随师公、师父学习二胡,自然不需要美国的二胡教导。
    但他来学习的是音乐声学,研究的对象,除了华人互助会暂存的希声,还有利瑞克学院博物馆收藏的战国编钟。
    钟应读过柏辉声撰写的许多研究论文。
    他将美国研究战国编钟时,学到的音强、音高、音色科学,教授给了清泠湖音乐学院的学生,让一些不具备音乐天赋的学生,也能科学系统的掌握“音乐”这一有趣的学科,在二胡的弦上,安排出动听悦耳的旋律。
    那些关于利瑞克编钟的描述、数据回荡在钟应脑海。
    以至于走到博物馆门口,他都像听到了钟槌敲响编钟的声音。
    然而,他走进博物馆,就发现钟声不是幻觉。
    “师父,有人在敲响编钟。”
    钟应语气满是诧异,“利瑞克的编钟可是战国编钟!”
    战国的文物编钟,珍贵得只有考古学家和研究者才能靠近,此时,他却听到了清晰的敲击声响。
    雄浑厚重的钟声,回荡在宽阔的博物馆。
    敲击者并未具有极好的演奏技巧,更像是随手让它们发出声响,陶冶情操。
    钟应越往里走,越觉得置身于编钟的演奏现场,听着不成曲调的钟声,他都能辨别出来自战国时期的商宫徵角羽、徵羽角宫商!
    当他们快步掠过众多博物馆藏品,终于走到了战国编钟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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