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是前段时间他删除的那个人。
当时他还奇怪,怎么微信里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人,此刻,联系她的话,他才若有所思的:“想起来了。”
高三那年,他无意间看到同学翻开这女生的朋友圈,最新更新的动态里,是她和人一起照的相片。
白雪皑皑,舒柔儿身旁,另一个明媚耀眼的小姑娘望着镜头浅浅笑着。
他便上了心。
后来,这女生过来找他要微信号,他只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那时不甚明白自己为何要答应。
只是,加上的第一天,他便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点开那张有颜舒的照片,放大看了许久,而后保存。
那时只能如此。
所幸,现在不必。
颜舒嘴里还叨叨:“而且,她高中也和咱们一个学校,我们几个还一起参加过运动会啊!你记性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记得?”
许裴慢悠悠的:“记性好不好,那得看对谁。阿猫阿狗都能记住吗?”
颜舒:“……”
阿猫阿狗?
许裴这嘴,还挺毒。
颜舒继续提醒他:“她小时候跟我一起,在我外公家住了一段时间,你应该和她一块玩过吧?”
那时颜舒才五岁。
舒正平说给她找了个玩伴,是他战友的女儿,然后就把舒柔儿带到了她面前。
小颜舒虽然疑惑,自己已经有很多玩伴了呀,为什么爸爸又给她找了个玩伴,但她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舒柔儿,还拉着她的手,将她隆重介绍给自己的小伙伴们。
当然,包括她最喜欢的许裴哥哥。
她弯着两只眼睛:“许裴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舒柔儿。”
然后,对她一向冷淡的许裴哥哥抬起手。
手掌摊开,露出掌心两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颜舒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舒柔儿一把抓起棒棒糖,声音惊喜:“这是给我的见面礼吗?谢谢你哦,许裴哥哥。”
……
颜舒想到这个,语气酸酸的:“真的想不起吗,你那时候还给过她棒棒糖呢。”
许裴蹙眉:“有吗?我不是只给过你棒棒糖吗?”
那是他爷爷过世的第三天晚上。
灵堂里放着循环播放了三天的哀乐,大人们跪在遗照前面,痛哭流涕。
哭过之后,又讨论着翌日一早火化之事。
那天前来吊唁的人太多,太多。
大人们沉浸在悲伤中,还要忙着各种琐事,根本没空管他。
他一脸平静地做完题,转过身,走出院子。
山上没有路灯,夜晚一片漆黑,使得泥泞不堪的小路,更加难走。
他平日斯文,除了做题就是做题,对周围的路根本不熟悉,没走几步便摔了一跤。
他爬起来,按照记忆里的方向跌跌撞撞往前走,穿过一片坡地,终于远远望见了目的地,却一个不慎,一脚踩空。
眼看就要摔到山崖,突然——
身侧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拉回了山坡。
他跌坐在泥土地里,抬头,借着朦胧月色,看到一张圆乎乎的小脸蛋。
小姑娘因拉他而摔到在地,脸上满是刚溅的泥浆,喘着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许裴哥哥,你没事吧?”
他没理她。
站起来,拍拍手,闷着头往上爬:“你跟来做什么。”
小姑娘声音软糯,在夜里:“我怕你哭。”
他抿了抿唇:“我不会哭。”
然而,十分钟后,当他挖到爷爷临终前留给他的“宝藏”时,却还是掉了泪。
他从小会隐忍克制,即便哭也不会失态。
于是借着夜色遮掩,默不吭声地掉着眼泪。
他一直以为小胖丫头不会发现,片刻,身后却递过来一张纸巾。
带着花香,和小女孩身上的奶香气。
回到院子,大人们根本没发现他上山了一趟,还差点掉下山崖,他偷摸着上了二楼。
小颜舒也跟着他,到了二楼房间。
打开灯,他才看到自己身上不堪入眼的泥污,小胖丫头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
然后。
“噗——”
“哈哈哈!”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散得也快。
没过一会儿,他就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专心看着爷爷留给他的“宝藏”——十本书。
爷爷以前说过,看懂了这十本书,他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数学家。
台灯下,他挺直着背脊,心无旁骛地低头看书。
“啪嗒”一声。
他抬头看过去。
小胖丫头趴在书桌的另一头,手里拿着的贝壳嗑到红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记得,那是她的许愿贝壳。
他看向她。
她短短的胳膊撑着脑袋,下巴搁在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困倦地打着架,过几秒又强撑着睁开眼,粉嘟嘟的小嘴喃喃道:“我陪着你的,许裴哥哥……”
却最终,支撑不住似的合上了眼。
在她合眼之前,他扫了眼她的许愿贝壳,问:“你许了什么愿?”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无意识的:“我许愿明天要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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