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意味着,还可以拥抱?
抵达终点的那一刹,她感受到腰间的冲线带,火红的缎带被她奔跑而过的风扬起,像极了夏至日前夕那短暂却耀眼的情丝红绳。
她落入熟悉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的是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惯性的冲撞让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和醉酒那晚他们相拥的感觉一模一样。
周围的人群欢呼着,嘈杂到根本无法入耳。她的世界只有他胸膛里鲜活有力的心跳。
季承紧紧地抱着她,再也不想松开。她朝他奔来的那一刹,他仿佛看见了星辰大海。而现在在他怀里的,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星星,是只属于他的星星。
池星还沉浸在八百后的虚脱感里,尤其是她全程都是冲刺,更是感觉自己浑身疲软,耳尖像被刀割,耳里嗡嗡直响,喉咙里全是腥甜。
“星星。”季承感受到怀里女孩的四肢冰凉,知道她现在并不好受,他只能心疼地抱住她,给她温暖。
池星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季承将她抱紧。她在季承的怀里喘着气调整呼吸,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全身血液正在慢慢回流。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哭,然后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
怀里的人突然开始抽泣,季承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他惊慌无措,手法生疏地拍着她的背安慰,语气温柔得快要融化:“没事没事,我在呢。”
确实是小别打的声音,也是季承的声音。
第二名即将到达终点,季承抱着池星让出跑道。
池星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机械木讷地任由他抱着。
终于,在她缓过神后,她一把推开季承。
“啪!”池星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季承在看到她小鹿眼里的决绝后面如死灰。左半边脸火辣,耳边全是嗡鸣声。听觉紊乱,痛觉被放大千倍万倍,心痛到像被人生剖。
明明是九月份的天,他感觉自己坠入冰窖,全身血液都被凝固。
“骗我好玩吗?”她的声音很轻,却极具穿透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他要把自己的号码发送两遍;知道为什么他会强调自己也喜欢做视频运营视频号;也明白他为什么会帮自己代取快递后原模原样的再还给她。
她体测的时候,他也在体测。
她把外套.弄脏时,他反复强调怎么不告诉那个烫伤男。
校庆会那段时间他在排练,小别打也在排练。
他送她一束满天星,小别打送她一捧满天星。
……
池星冷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颤巍巍地走远,独留季承一个人怔愣在原地。
季承回过神,追上去。他不敢用力,只敢轻轻牵住池星的手腕:“我没有觉得骗你好玩,对不起……”
“别!碰!我!”池星咆哮,声带因为骤然拔高的音量而变得有些沙哑。她猛然回头,面目狰狞,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短发一簇簇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
她剧烈地呼吸空气,胸腔起起伏伏。不知道是因为运动后的原因多些,还是愤怒的原因多些。
季承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块一块地碎裂了,尖锐的切面削割着他每一处神经。
池星这一声吼,不仅吼住了季承,还吼住了跑道外观赛的大一学生。学弟学妹们不清楚情况,目光带着好奇和猜疑将池星和季承团团围绕。
季承松了松手,池星立马甩开他,继续一个人贴着操场铁网走,边走边解下胸前的号码布,随手丢弃在季承的脚边。
季承想也没想地弯腰捡,他把池星的号码布揉成团,却被四个角未收拢的别针扎得满手都是血。
鲜红涌出,把雪白的号码布染成绯红,他掌心攥着针却心灰意冷到毫无知觉。
池星拖着虚弱的步伐走出操场,在拐角处遇到捧着大礼盒的冯桃。
冯桃见到池星先是一喜:“星星你跑完了?刚刚阿姨说在别栋楼的储藏室看到你的快递了,我专门给你取来了!就是快递包装袋有些破损,我直接摘了……”
“欸?”冯桃看到贴在池星身后两步的季承,“季承你的手怎么回事?”
池星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想看季承的手。
季承拳头发抖,攥紧她的号码布,血沿着指缝落下,滴落在柏油路上,晕成一抹抹深红。
天空灰蒙阴沉,乌云密布,可他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流浪狗。他的目光无助又讨好,眼神里全是乞求和可怜,正湿漉漉地望向池星。他小心翼翼地跟在池星身后,却又不敢上前。
冯桃感受到池星和季承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也是十分诧异。她离开一会的功夫,就是为了给金主季承创造和池星独处的机会,怎么池星跑了个八百米后两个人闹成这样?
“星星?”冯桃疑惑地看向池星。
池星沉默不语,扭头继续走,冯桃捧着大礼盒迟疑地扫一眼季承,见他也沉默不语的,更是觉得奇怪。她贴在池星旁边,正观察池星的脸色。
池星停下脚步,夺走冯桃手里的大礼盒,转身朝季承狠狠砸过去,似乎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出来。
“你送的我不要。”
“哗啦——”
礼盒磕到他的胸膛上,滚到地面,盒盖破碎散开,散落一地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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