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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事堂中,叶宣梧准了户部尚书的请命。第二日,户部的人便入驻了司农寺。
    在此情形之下,西北断粮饷之事终于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与此同时,顾家宅院中被挖出了满地的金银。
    仿佛还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似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带来了一个足矣令天下震惊的消息——镇守西北多年,被视为大夏脊梁的魏王整兵点将,与定军侯率军队对峙于东西交界。
    理由是“清君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魏王反了!
    当这个朝中老人或多或少都冒出过的念头真成现实时,人们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游刃有余。
    无论当初他们做过多少遍“藩王或许会反”这道蝉联策论第一近二十年的题目,在其中的“藩王”翻出“魏王”二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写的东西都是废纸,曾经的想法都是空谈。
    论名声,魏王没有污点。
    论功绩,魏王彪炳千秋。
    论出身,他才是当年最众望所归的那个继承人。
    甚至于,逼反他的理由都是他们自己亲手查出来的,根本做不了假!
    更可怕的是,魏王被逼反一事对武官们造成了近乎致命的打击。
    因为在“忠武”一道上,魏王几乎做到了极致。他不仅为家国出生入死,镇守边关,甚至在断银断饷的情况下苦苦支撑了三年,期盼着能够有转圜的良机。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长子身死,幼子差点被帝王当成猎物,于群臣眼前射杀。
    这还不够吗?
    如果说尽忠到这个份上还尚不够,那他们……将来是不是也会落得个相同或者还不如的下场?
    于是,力主诛杀司农寺卿的人便多了——似乎只要将这个昏聩的小老头推到前面,他们就能避免与曾经的大夏守护神对战的命运。
    问题是,姓顾的在司农寺卿前还有一个无法忽略的称谓:
    国丈。
    给他定罪,便会无可避免地牵扯到皇后。
    于是,讨论“国丈是否该处死”的朝会逐渐歪向了“皇后是否该被废”。
    这时候,当今皇后的“好人缘”就体现了出来。
    大婚至今,顾雁莱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得罪人,特别是那些女儿参选的人家,几乎都被她为难过,只是因着身份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此时有机会落井下石,那自然是一个个都不肯放过。
    因而,大家讨论着讨论着就发现,虽然皇后至今没在大事上出过一次错,但几乎所有人都一口咬定她德不配位、不堪大任。
    对此,叶宣梧的反应是冷笑一声,“皇后什么时候废不行,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只怕都馋那个位子馋疯了。”
    叶夫人给他夹菜,“老爷觉得,魏王会因杀了国丈而偃旗息鼓吗?”
    “怎么可能!”叶宣梧眼睛一瞪,“造反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就是了,”叶夫人白了他一眼,“那些人能不知道杀国丈废皇后没用?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他们爱争就争呗。”
    叶宣梧哑然,只能闷头扒饭。
    叶可可道:“我觉得爹也得主张废后,但跟他们不是一个废法。”
    废皇后分两种,一种是在宫中幽禁起来,一种是直接赐死,而在大部分朝臣心中,顾雁莱是第二种被废,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你是想救皇后一命?”叶宣梧狐疑道。
    “我只是怕她还心存侥幸,最终将生路拖成死路。生死存亡之间,必须当断则断,没有两全其美之法。”叶可可回道,“我觉得娘娘是能听懂的。”
    顾雁莱果然听懂了。
    在叶宣梧提出“废而不杀”后,宫中便传出来皇后自请为女冠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后既然看得清形势,那也没必要非死不可。
    反而是秦斐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
    这位新帝在春狩后便将朝堂上的沉默贯彻到底,以此来应对群臣汹涌的激愤。
    皇后,是他选的。
    国丈,是他提的。
    到底是谁断了西北的粮饷,其实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他们嚷嚷得越大声,就代表心中的不满越多,只是困于皇权震慑,不敢明言而已。
    而本该在“废后”一事上继续保持沉默的秦斐却罕见地替结发妻子说了话。
    “皇后与国丈关系疏远,国丈之罪不该归咎于她。”
    这是第一句。
    “大皇子舍不得顾氏,哭得很凶,朕于心不忍,想起飞禽走兽尚舐犊情深,又记起司农寺卿宠妾灭妻已久,家中老妻度日艰难。既然顾氏自请出宫,便去接了老母,一同走吧。”
    这第二句,也是最后一句。
    于是,一匹老马拉着顾雁莱离开了深宫,又离开了旧宅,在即将离开内城时,遇到了在城门口买饴糖的叶可可。
    马车停了下来,顾雁莱打开帘子,对小贩说道:“给我也来一支。”
    小贩连声应着,打开熬糖的锅,用竹签挑起糖浆,一点一点地往上缠。
    “我修行的道观就在京郊,”等待的时候,顾雁莱说道,“叶小姐有空,可以来看看我。”
    “然后带着你推牌九吗?”叶可可回道。
    “牌九肯定是推不了了,但有个故人说说话也是好的。”顾雁莱低笑了起来,“说来也怪,我和他做了三年假夫妻,到了临了,他反而跟我同病相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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