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还没回答小女问题呢。”叶可可也有样学样地睨了回去。
“来侍疾的。”秦晔言简意赅地答道,等他走近了,叶可可才闻到那汤碗里的苦涩药味。
“侍疾?”她不解地歪了一下头。
“我那堂兄登基以后,就将宫中的老人都遣了出来。”
只见少年走到宫苑墙下的角落里,熟练地将汤碗中残留的药渣埋入土里,才重新拿着汤碗回到了门口。
“我祖母,就住在这德寿宫中。”
叶可可捏着伞柄的手指收紧了。
秦晔的祖母,是魏王的生母,也就是……皇祖皇太妃。
先帝对魏王多忌惮,这位就曾在宫中多得宠,虽说那些风光都随着先帝驾崩与魏王分封化为了泡影,但如今人们提起她,仍习惯性地称之为“太妃娘娘”。
“进来吧。”秦晔扶着门说道,“来都来了……祖母也很久没见外人了。”
德寿宫内与外面同样荒凉。
荒废的庭院和景观,老态龙钟的太监与宫女,年久失修的门窗与回廊,还有笼罩在其上的浓郁药味……只留繁华掳境后的狼藉。
约莫是这里少有外人来,零星的几个宫人在见到跟在秦晔身后的叶可可时转动了几下浑浊的眼珠,但又很快便回到了原位。
太妃的居所并不是华丽而空洞的主屋,而是旁边不知道小了多少的暖阁。这里大概是整个福寿宫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不大的空间被各类家具挤了个满满当当,铺了几层褥子的床下放着合脚的绣鞋,床头的矮几上放着盛满蜜饯和瓜果的碟子,从水果上残留的水珠来看,才将将摆上。
太妃就半躺半靠地坐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发芽的老树,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打盹儿。秦晔将汤碗放在一边,撸起袖子剥了一个橘子放到祖母手里,轻声说道:“娘娘,有人来看您了。”
听到孙子的提醒,太妃缓缓回过头来,眼皮掀了掀,发出了一声冷哼,“有点姿色。”
……叶可可总算知道秦晔这张嘴是随了谁了。
“是是是,”她亲孙子敷衍道,“这六宫谁能比您美呀。”
“油嘴滑舌。”太妃眼都没睁,“给本宫把白丝剥了。”
秦晔只能把橘子从老太太手中拿回来,一瓣一瓣开始挑丝。
谁知太妃还不满足,继续说道:“那边的丫头来给本宫扇风。”
叶可可左顾右看,见桌上放了一把芭蕉扇,赶忙拿起来凑过去,学着以前看到过的宫人慢慢扇了起来。
“嗯,悟性不错。”太妃点评道,“有前途。”
我可真谢谢您啊。
少女无语了那么一瞬。
“你可别不服。”谁知,这老太太就跟背后长眼似的,施施然说道,“这六宫里,说到识人辨人,本宫那是当之无愧的头一份,就连皇后也要逊色几分,至于其他人呐,更是眼盲心盲,跟睁眼瞎也差不多。”
她嘴里的“皇后”自然不是顾雁莱,而是宣王与先太子的生母。
秦晔把剥好的橘子放到小盘里,推到了祖母手边。
“除夕那日,我们一同守岁,敬妃说要推牌九,本宫和皇后、贤妃、端妃一桌,就眼瞅着贤妃她不老实,皇后就愣是没看出来,还输了一个水头上佳的翠玉镯出去,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气人。”秦晔哄道,“娘娘,您吃橘子。”
老太太一边拿橘子,一边愤愤不平,“那镯子是西域的贡品,宫里独一份的宝贝儿,不知道多少人眼馋。本宫早就告诉过皇后,要当心那起子贱人动歪心思,可她就是不听,白白便宜了贤妃!”
叶可可感叹了一句,“您和皇后的关系可真好。”
“那可不,”太妃挑眉的动作和秦晔真是一模一样,“本宫和皇后在闺中时就好的跟一人似的,你也知道,皇上嘛,说白了就是个男人,真没什么抢头儿,还不如那个镯子好看……”
“咳咳。”秦晔开始咳嗽。
“你还是比镯子好看的。”太妃屈尊降贵安抚了孙子一句。
叶可可差点笑出声。
“不过贤妃那个贱人也没从本宫这儿占到多大便宜,“老太太往嘴里塞着橘子瓣,“之后再推牌九,她不知道输了多少好东西给本宫,喏,就在那个柜子里。”
“想要什么就去拿。”她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方盒子,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真的早没了。“
嘿,这老太太。
叶可可用力给她扇了个猛的。
太妃娘娘得意地咋嘛了一下嘴,不过很快又对着屋外的老树发起呆来,嘴里喃喃自语:“可后来呀……皇后死了……贤妃被追封成了皇后……镯子……镯子也没了……”
遇到后面她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竟是靠在榻上睡着了。
秦晔小心翼翼地挪走果盘,给祖母盖上薄被。叶可可放下芭蕉扇,蹑手蹑脚地跟着少年走出了暖阁。
“方才多谢。”一直走到回廊里,秦晔才停了下来,“祖母年纪大了,有时认不清人,要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他客气得简直不像叶可可认识的魏王世子了。
“太妃娘娘比世子可开朗多了。”叶可可眼睛扑闪扑闪的,“说好给我的宝贝儿,世子爷能补上吗?”
秦晔闻言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就往前走。他身高腿长,步子也大,一下子就能把人甩很远。叶可可仗着胡服灵便,硬是跟小尾巴一样缀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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