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看到埃文斯和雷普顿教练后,偷偷拿出手机的动作几乎毫不掩饰,想要捕捉可能是花样滑冰近两年来最大的换帅新闻。
“我为前两天的话道歉。”雷普顿老教练看来还是对道歉本身并不擅长,但他足够真诚,“我不该那样说你,你是我的孩子,我应该相信你改变的决心和能力,事实上,我的话也让自己痛心,希望你能原谅。”
“是我的错。”埃文斯陷入没有责怪雷普顿的意思,他快被自责的感觉溺毙,如今终于能喘口气了,“但是教练,我……”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我认真思考了你的话,或许属于我和我认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教练释然地笑了笑,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拘谨,走进埃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你想做的事吧。”
埃文斯比震惊更多的是悲伤,他仍旧为自己的选择而痛苦,但他也知道必须坚持,“没有教练是不会有今天的我,我真的从来没有背叛教练的意思,只是我太需要一次证明和改变。”
雷普顿笑了,“就是现在,就像我从前说地那样,开始的时刻永远不会太晚。”
半个小时后,飞机起飞前尹棠才恋恋不舍准备关掉手机,却忽然停住,碰了碰坐在一旁的何焕的肩膀,“这帮人手脚够快的。”
“你说谁?”
“记者呗。”
手机递到何焕面前,屏幕上是一张在刚才拍得照片,机场人头攒动,雷普顿教练拍着埃文斯的肩膀,两个人对视的笑容与平常师徒之间的互动并无区别。
何焕笑了笑,“这不是很好吗?”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愿意管别人的事情,以前的你巴不得离各种麻烦远远的。”尹棠关掉手机,语气里调侃多余问询。
“那是误解。”何焕不以为忤,“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不至于让人和人的误会到这种地步。”
尹棠说道:“其实人和人是很难相互理解的,如果是我们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未必能处理好,只能说人是太复杂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国王。”
“你好中二。”何焕拿学到的新词调侃尹棠,果然对方怒不可遏瞪他一眼,拉上眼罩调头睡觉。
一路平安抵达,机场媒体多如牛毛,恨不得直接在这里召开新闻发布会。
因为何焕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卫冕世界冠军,这是他的前任冠军埃文斯未能做到的壮举,因此何焕的归途备受瞩目,在花样滑冰这个不确定性如此多的项目里能保持长时间高水平的竞技状态实在太过难得,人人都惊讶于他的强大和平静,这似乎是两种完全不兼容的个性与品质,但在何焕身上,仿佛夺冠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因此回来时并没任何满载而归的快活兴奋甚至满足,就像出差一趟,只有跨时区的淡淡疲倦让他真实如同凡人。
但这种疲惫也很快消失。第二天清晨前往俱乐部训练时,何焕又是精神状态饱满轻松地推开大门,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办法上冰训练,冰刀需要重新打磨,磨刀师傅上午会来俱乐部,他已经打算好用体能和形体训练填充整天的时间。
路过冰场时,扫冰车已经结束工作,零星工作人员穿插走过,但站在围挡外有个熟悉的人影令何焕停下脚步后,又快步走上去,他的语气和步伐都显得格外轻快。
“师兄,你回来了。”
成明赫朝他一笑,“回来了,不过今天不是来训练的。”
何焕询问了他父亲的病况,得知手术后已经好转也稍微放下心,之前去韩国的比赛,成明赫的父母对何焕都很热情,这样快活开朗的夫妻确实是会教养出师兄这样朝气十足的孩子,他们一家人的个性都很相似,何焕虽然不是同类型的人,却很喜欢暂住师兄家中时体会到的轻松氛围。
“今天上午磨刀的徐师傅会来,你的刀也一起磨了吧。”快一个赛季空置,冰刀重新上冰都需要重新打磨。
成明赫却摇了摇头。
何焕以为师兄已经准备为回到冰场开始训练,但成明赫却站在场外双手支撑厚垫围挡,望着冰面不知在想什么。
“我看了你的比赛,”他忽然说道,“真的很厉害,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以为你会输,但我太傻了,你怎么会输啊!”
何焕觉得师兄不大对劲,他虽然在笑着说话,可眼神里却有清晰的悲伤,“师兄,发生什么了吗?”他问,“你刚才说不是来训练的,那是为了什么?”
“我打算退役了。”
何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静静看着师兄,像等待后续的理由,但事实上,他只是震惊的说不出话。
以成明赫对何焕的了解,他似乎早就知道师弟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他转身靠着场边围挡,缓缓低下了头,“师弟,你拿了一个又一个冠军,你是为什么继续站在冰上、继续一往无前的滑下去呢?”他问道。
何焕仍然处于出人意料回答的震撼当中,他飞快意识到自己的答案——就像他一贯的目标明确且清晰,但他并不想马上回答,因为最需要一个答案的人是他自己。
“师兄是为什么要退役的?因为想多陪陪家人吗?”这是何焕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了。
“是其中一个原因,这段时间我陪在父母身边,让我感觉自己活得很踏实。”成明赫说道,“但我当然没有厌倦滑冰,我还是喜欢在冰上的感觉,不过,我好像已经获得了想要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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