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焕也不是没听到这些,他没法跟所有人解释自己确实不大好相处,但埃文斯是真的冤枉,然而回到老教练身边的埃文斯大概又要戴上面具训练生活,这个冠军气质真的这样重要吗?
这个问题还没想通,国家队的大队伍便来到波特兰,训练时间表最终敲定,密集的训练安排反而让何焕松了口气。
三方的教练经过统筹调配,都负责教学各自最擅长的领域,宋心愉指导所有集训选手的滑行,胡一鹏在旋转方面颇负盛名自然负责这部分,马文教练人在医院不能参加训练,但他要求俱乐部的所有后勤和硬件训练设施都为两个教练调度,只是负责教跳跃的盖佐比约定时间晚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遗憾的是尹棠,他一直想试试被成明赫称作魔鬼教练的盖佐到底怎么个魔鬼法,何焕却觉得,他只是听了师兄说自己被盖佐制服,于是要亲眼看到自己吃瘪去幸灾乐祸。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尹棠同一块冰上训练,但宋心愉却是第一次教他,只上了两次课,宋心愉便开始夸奖尹棠有天赋是会用脑子滑冰的可造之材,何焕想得却是,他要是连这点水平都没有,那奥运会铜牌也太不值钱了。
“那个盖佐真的这么厉害?他到底来不来啊?”
一周没到,尹棠催问何焕好几次,他的回答还是那四个字,“我不知道。”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盼着他似的?”尹棠故意这么说,笑起来坏坏的,一点也不隐藏奚落何焕的意图。
“你要是能拿和我说话的劲头去和他说话,我会很期待你们见面的场景。”何焕希望恶人自有恶人磨。
尹棠眉毛刚刚立起似怒非怒,场边在看训练录像的宋心愉忽然出声叫走何焕。
“小焕你来!”
何焕不给尹棠生气的机会,发挥滑行好的优势,两步溜到宋心愉身边,但他发现教练的脸色也不大好,根据他的经验,她不是在准备生气,就是已经努力压抑心中怒火。
“教练找我有事?是训练哪里出问题了吗?”
宋心愉边揉左边太阳穴边说:“你没问题,明天的训练取消了。”
何焕不明所以吃了一惊,“为什么?”
“帮我去办件事。”
“比训练重要?”
“马文教练托付的事,你觉得呢?”宋心愉瞧他一眼说道。
马文教练帮过自己和教练很多,又是值得尊敬的前辈,于情于理,他的忙何焕是一定要帮的,“那确实很重要,我去。”
似乎很满意弟子的答复,宋心愉原本薄怒笼罩的脸终于少了些阴云,“马文教练有个很欣赏的学生,也是个职业选手,前段时间忽然退出俱乐部,你去替我看看什么情况,我把地址给你。”
宋心愉说话间飞快按几下手机屏幕,何焕收到一串英文地址,但他心中仍有疑惑,“他是自己主动离开的,为什么还要去找回来?”
“他情况很特殊……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之前也有过类似情况,我上次来美国的时候见过一次,这小子,个性实在太会惹人窝火,我本来打算自己去,但鉴于上次就没成功,是马文教练带病去了个电话才解决,你教练我可不想再吃闭门羹,你和他是同龄人,英语又好,你去替教练我劝劝,实在不行怼他两句,气他一顿,给我报仇!”
宋心愉虽然年纪见长,如今在教练当中也算前辈,可脾气心性还像十七八骄横小姑娘,火炭爆栗睚眦必报,被人气了就得报复回来,对方明明和自己一样大是小辈也逃不掉。
“教练,我不会气人。”何焕无奈叹气。
宋心愉像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噗嗤笑出声,“你不会气人?你气人的方式是我见过最高明的了,自然而然气人于无形,别人还挑不出你的理。反正你明天就给我去,我给你放一天假,你还能到处转转,过两天舞蹈课和体能课开始你就没这个机会了。”
何焕心想我真是这样吗?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感觉?
胡教练这时叫宋心愉去开会,她走出两步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还在沉思的何焕说道:“他叫麦考尔·兰迪特纳,红头发,特别好认。”说完就走了。
何焕看了看地址,在波特兰东南区,从他们这里出发要穿过威拉麦狄河大桥,他还没去过这一带,顺路看看也挺好。
可第二天,当他真的乘坐观光巴士跨过大桥,朝地址上的目的地越来越近时,他隐约感觉到不大对劲。
随着地势降低,繁华的大街开始被街道两侧破旧的店面越挤越窄,这才刚刚下午,到处都是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醉鬼和放肆调笑的人,阴雨天让这里的街道看上去灰扑扑的,老旧衰败,时不时有叫骂声从看不见尽头的深巷传来。
不知从哪突然蹿出个衣衫褴褛看不出年龄的瘦小男人拦住何焕朝前走的路,他喋喋不休诉说自己的不幸,从早亡的父母到早夭的女儿还有离家出走的妻子,好像全世界所有的悲惨都加诸在他一个人身上,最后,他提出希望用酒精麻痹这些他本不该承受的痛苦,希望何焕能做一个有上帝保佑的善心人。
何焕身上没有小额纸币,不想他再没完没了说下去,只好给了他五美元和几个硬币,这才顺利走到目的地。
但在这家半下沉式入口的店面门前台阶,何焕却不知道要不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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